华曼音没想到失忆的陆梵生居然会变得这么恶劣,变着法子的戏弄起她来。
她有些羞愤,一时间不知所措。
陆梵生打量起面前的女人,她早已换好了衣服,一件宽松的卫衣,搭配一条普通到不能再朴素的微喇牛仔裤。
她的腿纤细,肩膀也是,根本支撑不起那样宽大的衣服,衣领有些微微歪斜,白皙的肩膀发粉,反而有种偷穿大人衣物的滑稽感。
陆梵生眼珠咕噜噜转动,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到恐惧,但又希望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华曼音只是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垃圾桶,并不知道想着什么。
陆梵生怀疑她可能会装作看不见他的样子,想去凑近听她的心跳。
表情和行为可以伪装,但心跳不会。
可头颅却一时半会动不起来,他就只能控制躯体,抓起她一缕发丝,在指尖转着圈。
她的发丝带上了一丝淡淡体温,在指尖环绕的时候,温温热热的。
抵在腰间的刀柄变得越来越奇怪,华曼音低头换了个方向,在陆梵生看不见的角落里,脸颊和耳朵渐渐滚烫,心跳也快快的。
魂魄刚从阴间跑到阳间,是非常不稳定的,身体部件会和玩具积木一样,随意往下掉落。
要知道,能看到诡,意味着能听到它们发出来的声音。
但一旦看不到,则它们发出的任何声音也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华曼音也必须区分一切有可能的声音,伪装自己。
只是陆梵生不知道的是,华曼音并不怕。
她是艺术生,最开始的创作都是从画石膏头像开始,观察明暗分界,用线条表达一切。
家里原先还摆着几个头部石膏用来练手,晚上关了灯,路过时总有种被人盯上一般的窥视感。
华曼音看习惯了,免疫后并不觉得恐惧,甚至有一种沉浸在艺术里的伟大感。
以至于现在看到陆梵生头颅的第一反应,她居然想的是拿出画笔,把这幅画面画下来,甚至余光看的那一眼,脑海中已经起了形。
她真是疯了。
华曼音怕他又发什么疯,于是挣脱他躯体的怀抱,继续说道:“但是闻着好香啊,忘记从哪买的了,店家一定是个好厨子,做的色香味俱全,手艺太好了。”
她侧着身,专注于夸三明治,没注意到,陆梵生地上的嘴角有些上扬。
就着头颅和他身躯之间的缝隙,华曼音很自然地迈腿走了出去。
距离上班还有些时间,她抓起背包,逃也似的离开了家门。
陆梵生看着她的背影,侧手捂住嘴唇,“噗嗤”一声笑了。
他的笑容带了一丝沼泽般粘稠阴暗的质感,嘴角勾起,迟迟没有放下。
“好乖。”
她像是个毛绒娃娃一样,头发滑滑的,香香的。
只是,陆梵生脸上的笑容很快消逝,嘴巴没有了弧度,眉头也微微皱起。
“究竟是讨厌那顿饭,还是害怕那顿饭呢?”
他捡起头颅,重新嫁接。
“还是说,你根本能看到我呢?”
垃圾桶里的三明治很快腐烂,最后像是魂灵一般变淡,消失不见。
那根本是一份死人饭!被陆梵生伪装成了活人饭的样子。
他当然舍不得让华曼音吃这份饭,所有的一切都是试探。
“能看见我啊。”
陆梵生起身,微微掀开窗帘,躲在阴影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抬手抚摸自己的脸,指尖划过下巴上那妖艳的痣,兴奋到脸颊泛红,指骨也微微泛粉。
……
去地铁口的路上。
手机连上了网,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华曼音心中一紧,但那种莫名地期待感落空,因为手机上显示的联系人,正是主编。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明明他的魂魄刚刚就坐在面前,还在试探她。
陆梵生一定以为她什么都看不到。
一想到早上被顺毛的场景,华曼音舒服的晃了晃脑袋。
只是,主编的消息让她十分疑惑:“曼音,你之前画的所有稿子都出了问题,早上赶紧过来。”
华曼音清楚,自己的稿子完全按照分镜来画,而且检查过一遍,没有任何问题。
绝对是因为外部因素出了什么岔子。
她给主编发消息,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主编很快回复了,还发了几张图:“你看看这几个人物,透视全部都有问题,人物的脸全崩了,再看看男主的身子,这正常吗?四头身?而且人气最高的反派,你这画的也太不精细了吧?咱们周天就要交稿了,就要更新漫画了。”
华曼音点开图片,看到那些丑得像牛鬼蛇神一样的画,眼睛都画歪了。
这些画完全牛头不对马嘴,胳膊比腿都粗,头发丝跟假发片一样。
正常画师都不会让自己的作品变成这样。
华曼音立刻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她画的,直接给主编发消息:“这根本不是我画的。”
主编回复道:“真的吗?那如果是你画的,为什么电脑里全是这些?我打开你的电脑了,华曼音,我知道你的水平很高,但也不能这么糊弄工作,我知道你一个人画线稿很累,但我们都累。”
为了方便工作,他们的电脑都是没有密码的。
华曼音咬牙。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
居然想扣她工资?
她加快了步子。
华曼音像往常一样,在拥挤的早高峰里艰难地挤上地铁。
车厢里人潮涌动,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却有些失落,每到一个站,总会向外张望一圈。
随着地铁门缓缓关闭,她才移开视线,不再去看。
匆匆赶到公司,今天竟比平时早了十几分钟,才7点40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