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荀家兄妹下楼来到院子里,荀燕乐依然坐在凳子上看着谢无意洗碗。荀鉴徽望着谢无意洗得通红的双手,嘴角牵起一丝快活讥讽的笑意。
荀燕乐站起来走到家人面前,恳求道:“姑姑,要中午了,我们带上谢哥哥一起吃午饭吧。等他吃饱了饭,再叫他继续洗完碗,好不好?”
荀鉴徽蹙眉道:“乐儿,你不可以这么喊他。他只是一个酒楼伙计,你这么喊他有失身份。”
荀燕乐嘟囔道:“爹,我也只是个富家姑娘而已,哪有什么身份?您不是也经常教育我不可以轻视他人吗?您怎能说话不算话?”
荀玉薇拉拉荀燕乐的手,笑道:“乐儿,你爹只是担心你罢了。你是他的独生女,心思单纯,他担心你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受骗啊。”
荀燕乐连忙道:“姑姑,我觉得谢哥哥是个好人,不会做那些坏事。”
“你为何觉得他是好人?”
“因为他长得很好看啊。”
荀玉薇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看向还在洗碗的谢无意:“谢无意,你别洗了,把洗好的碗收好,然后到楼里来吃饭。你敢拒绝就扣你工钱。”
“哦。”谢无意应了一声,开始慢慢整理碗。
“乐儿,先跟爹和姑姑进楼里去。”说着,荀玉薇拉着荀燕乐往楼里走。荀鉴徽默默看着谢无意整理碗,眼底隐隐藏着愤恨,在荀燕乐的催促下才转身离去。
谢无意干完活,洗了手,进入酒楼,只见荀鉴徽、荀玉薇、荀燕乐一起坐在摆满酒菜的饭桌前。荀燕乐眼睛亮晶晶地冲他笑道:“谢哥哥,你快过来吃饭!”
谢无意看向荀玉薇,荀玉薇点点头,他便走到饭桌边,行礼道:“多谢。”
荀玉薇拽着他坐下:“别客套了,今儿日子特殊,你不用当自己是酒楼伙计,自在点吃饭。”
“好。
荀燕乐开心道:“谢哥哥,这些是爹特意从家里带来的吃食,用特殊方法保存过,现在还尚存温热。你喜欢哪个菜就多吃点!”
谢无意想起上午对她的冷淡,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笑:“谢谢荀姑娘。”
荀鉴徽面无表情道:“开始吃饭吧。”
吃饭间隙,荀家父女都一声不吭,一向不拘小节的荀玉薇也一直垂眸进食。谢无意见饭桌上气氛诡异,忍不住开口道:“东家,您杯子里没酒了,我给您续上。”
荀玉薇用筷子默默按住正欲起身的谢无意,又狠狠剜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他愣了愣,只好重新入座,小心翼翼地捧碗吃饭,心想:这家子在饭桌上怎么这么沉闷?其他大户人家也这样吗?
酒足饭饱后,荀鉴徽放下筷子,荀玉薇和荀燕乐也跟着放下筷子,谢无意却还在专心啃着碗里的半只鸭腿。荀玉薇赶紧清了清嗓子,谢无意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她见他满嘴油光,尴尬又嫌弃地别过眼睛。
荀鉴徽见他吃状如此粗鄙,眼里浮现轻蔑。荀燕乐沉醉在谢无意的美色中,只觉得这个青年连吃饭的样子都如此令她心动不已。
谢无意谨慎地扫了扫桌上三人的神情,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索性继续低头啃鸭腿。终于解决完后,他满足地拿起湿毛巾擦擦嘴,享受地打了个嗝。
荀鉴徽嘴角憋笑,讥讽道:“谢郎,你爹没教你吃饭的规矩吗?”
谢无意不解道:“吃饭的规矩不就是不能浪费碗里任何一粒米吗?”
荀鉴徽忍不住冷笑一声:“这算哪门子规矩?吃饭前晚辈要等家主长者先动筷,吃饭时细嚼慢咽不能出声,要注意仪态,家主长者放下筷子后其余人也要停止进食。你连这些都不知道?”
谢无意听出来了,此人就是来与他作对的。于是,他的态度也冷了几分:“真是抱歉了,我是小村子里出来的乡巴佬,家里没有大户人家这些愚蠢繁琐的规矩。”
荀燕乐连忙道:“爹,谢哥哥和我们的生活习性不一样,您何必为难他呢?谢哥哥,我爹不是有意针对你的,你不要生气。不过爹有一点说得有理,吃饭时还是尽量少说话为好,这样才能促进肠胃消化,减少生病。”
谢无意微微一笑:“谢谢荀姑娘的建议,你的好心我领了。”
荀玉薇不满地看向荀鉴徽,语气有些责怪:“哥哥,你何必对他这般态度呢?”
荀鉴徽淡淡道:”我只是看不下去谢焕之居然会把儿子养成了一个不懂规矩和礼数的平头百姓,实在现眼至极。一生知节重礼的谢老将军若是泉下有知他的后人这般粗鄙不堪,定会感到痛心疾首!”
谢无意紧紧追问道:“荀老爷,您认不认得我娘?您知道我的身世吗?”
荀玉薇不安地垂下眸子。
荀鉴徽意味深长地看着谢无意,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女子,眼神中交织着怀念与愤恨:“我与你娘是故交,你和她长得很像很像。你的东家有没有告诉你,谢焕之是你的养父?”
谢无意点点头:“东家已经和我说过了。我的养父真的是个通缉犯吗?”
“是。”短短一字令谢无意瞬间忘了呼吸。荀鉴徽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我和谢焕之曾经都被大昭悬赏通缉,只有我被捕下狱。三年后,我被流放边境,再未有过谢焕之的消息。”
荀燕乐心疼地握了握爹的手。
谢无意紧紧盯着荀鉴徽,小心问道:“您和养父被通缉,是因为你们都是前朝旧臣、不愿归顺大昭吗?我听人说,养父被通缉是因为……因为……”他沉默了,不敢说下去。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养父会干出那种可怕之事。
荀燕乐开口道:“谢哥哥,你猜得没错,爹的确是大晟旧臣,曾经十分拥护前朝。但是那些过往早就随风而逝了,爹早就不关心这天下是谁做主,只求平淡安稳地活下去。”
荀玉薇看了看一脸天真的荀燕乐,脸上浮现欣慰之色。
这丫头被保护得很好,她要是能一直单纯下去就好了。
荀鉴徽见荀燕乐望着谢无意的神情十分炽热,眸光微动,说道:“谢郎,关于你养父的事情,我一时半会难以说清,而且此处也不安全,暂且不谈。我与谢焕之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你是故人之子,我应该照顾你。你可愿来荀家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