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笃定了卞可嘉一定会为了自由,而放弃生命。
可是卞可嘉真不一定啊。
对于卞可嘉的解释,荆之槐没有回应。
只是更加用力。
自始至终,卞可嘉心中的不祥预感,就如同接近海岸线的低压强风,在形成台风并倒计时登陆前已是风雨满楼。
那种威胁感如同一片乌云罩在他的头上,不安如影随形。
后背撞在墙上的时候,卞可嘉试图在荆之槐耳边唤回他的清醒,“荆之槐,我们不能再……这样,你带我去西边院子的楼,你不让我自己去,那么就我们一起……一起去,行不行?”
……西楼。
这个关键字,让警惕的鸣笛在黑暗的狭间响起,震荡连绵不绝。
于是海面浮冰之下的人,在这样的噪音下,也终于回得片刻神志。
可是那种清醒,在荆之槐看到面前的景象后,被瞬间腐蚀。
雨下得大,水汽氤氤氲氲,因为正在进行的种萝卜、拔萝卜运动,实在是太激烈了。
正是播种的时节,阴雨霏霏,连面前的景象都带着淡淡弥漫的白色水雾。
如今的卞可嘉神情迷茫,月辉下洁白的面孔泛着潮红,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那种稚子般的无辜纯粹,与月色交织的艳色缠绕在一起,说一句勾魂夺魄也不为过。
这叫荆之槐如何清醒?
只要对萝卜地的坑位施与持久不停的耕种,卞可嘉就会不得不迷失在绚烂的极光里。
他垂着睫毛,身上透出莹莹的汗光,他们刚刚在墙边怼了一段时间,所以后背上留下了擦痕。
卞可嘉想,他该对抗。
尽管面上泛着酒醉般的晕红,他还是在努力坚持着……不能晕过去。
他犹自微张着双唇,断断续续呼唤着另一人的名字,“荆哥……”
而荆之槐坚实的手臂上,也有一层汗水,月光在上面像是镀了彩,时时刻刻晃乱着他的视觉。
如果不是此时此地,如果不是此时此景,他不至于觉得这样难熬,每一秒钟都在踩着刀尖旋转。
荆之槐已经出了问题,现在唯一能靠得住的,也就只有他了。
若是再放任自己迷失在荆之槐的梦境里,卞可嘉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或许是卞可嘉此时的信念强大,意志坚定不会投降……或许是他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曾经对快-感毫无耐受的能力,只是面对一点冲击,惊颤就经久不息。
可是现在见识不同,吃得也多了,他咬紧牙关硬挺着,也不是一定会晕过去。
卞可嘉硬生生又挨过一轮,还没有失去意识。
只是唇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而荆之槐注意到了他今夜不同寻常的执着。
荆之槐打开了上锁的卧室门,再抱着他穿过无人的走廊。
卞可嘉因为颠簸而失语,身体不住颤抖,但他没有得到怜惜,速度不曾减缓。
他们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房间。
这是一个封闭的房间,干净,隐蔽,房间正中放置着一条长长的圆椅,圆椅足够长,长到足以让一个成年人爬伏其上。
而在圆椅之后。
是一条狐狸尾巴。
只是这条尾巴,比卞可嘉之前吃过的还要长,还要冷血无情。
科技时代的人类发明,并不是笨拙的死物,通了电,得不到开关指令,就永远不会停下来。
而尾巴后面的机械支撑,让尾巴的威力不再寻常。
卞可嘉懵懵懂懂。
他全部的知识和经验都来源于荆之槐,所以并没有认出这种可怖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荆之槐把他从怀里放下,让他趴在包裹着黑皮的圆椅上,再将他手脚放入圆椅前后的四个金属圆环。
“这样迫不及待的离开我,你那位师兄,就这么让你惦记?”
卞可嘉手脚无力,挣脱不得,不过片刻,全身都被固定住了。
听了这话,只茫然抬头道:“……师兄?”
卞可嘉的恩师已经退休了,几十年兢兢业业培育学生,桃李满天下,如果认真算起来,他能叫一声师兄的,少说也能有上百位。
若是不论及素未谋面的,就只计入和他有过交集的,都有二十多个师兄。
荆之槐说的是哪一个?
不对,问题不在这。
问题是这里的事跟他师兄有什么关系?谁能让荆之槐这样耿耿于怀,在神志不清醒的时候,都念念不忘?
荆之槐不答,只一一扣上了金属环的扣子。
他本能知道,让卞可嘉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时,很适合问一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