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可嘉惊讶地发现,这是他在现实生活中常穿的居家装,质地柔软如云絮般轻盈,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垂坠感,剪裁符合他的骨骼身形,宽松舒适不暴-露,还很有版型不垮塌。
他这些日常装,都是当年入住别墅同居后,荆之槐按照他的喜好给他置办的。
卞可嘉对自己穿什么衣服一向不太上心,这三年来,都是荆之槐送什么他就穿什么,荆之槐按照他的用途,装满了他大半的衣帽柜,他看不出衣服的价格和牌子,只知道上身效果都好,反正荆之槐说这些事情都不用他操心,自己还有专门的造型师,负责卞可嘉的衣服只是顺手的事,让他只管穿。
梦中再次穿上熟悉的居家装,让卞可嘉那种真实和梦境混淆的感觉,再一次加深了。
“我是在梦中,我要完成全部的科研探索。”卞可嘉冷静地在心中复述着,坚定着自己的决心。
而这个梦境到了最后,他还需要定位荆之槐该脑区全部的区域。
就是西边那栋禁止进入的主楼了。
他还在等待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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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荆之槐再次来到“小可”的房间。
与之前天天消失的时候不同,现在荆之槐的心态转变了。
恪守依旧的底线已经被一而再的打破,那么在这个人身上放纵一次,还是无数次,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
很难说他是想开了,还是选择了堕-落。
堕-落从来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一旦打破那条线,就再也回不去了。
如今的荆之槐,不再对这位他从会所买回来的特殊工作者“小可”避如蛇蝎,他甚至经常出现在卞可嘉的身边。
但是卞可嘉也很以前不同了。
他不再要求见到荆之槐,也不会再表达期待,如果荆之槐与他同处一室,他不会赶走他,因为这是无用功,所以他会无视他。
这是卞可嘉学生时代就练就的本事,他有将房间里一切存在彻底无视,完全专注于自身的本事。
——他坐在窗边,只要一本书,他就能将剩下的世界,全部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
“今天,还是不准备和我说话?”
荆之槐手持一只银色长匙,敲了敲空的英式茶杯的边缘,发出清脆空荡的回响。
这动作很不文雅,却能发出足够的声音,引起另外一人的注意。
卞可嘉从书中抬头,看了一眼发声的位置,面色平静地再次低下头,他的视线明明扫过荆之槐,却能做到真的“目无一人”。
他不去讨好这个掌控他衣食住行的人,也不在乎这样的无视会不会激怒荆之槐,他只要自己的安然宁静。
这一刻,荆之槐比起被无视的憋屈感,更多感到的……是心惊。
外形可以仿造,气质可以模仿,谈吐可以训练,但怎么连不搭理人时的样子,这种藐视一切的淡漠,都能做到这么相似?
荆之槐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俯下身,动作缓慢却不容拒绝地抬起了卞可嘉的下巴,“你看看我。”
卞可嘉被迫抬头,目光却并不停留,轻轻一扫就游离视线,不发一言。
他仰起头的弧度沉默而乖巧,这种无声的抵抗,反而让荆之槐心中情绪瞬间有了起伏,一时间,他很难以控制心中滋生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既想把这个人捧到天上去收藏,又想不顾后果去狠狠碾压破坏。
想轻轻亲-吻他的眼睛,捂暖他瞳孔深处的冷意。
想不再怜惜,想尽情释放,将心中不曾言说的糟糕欲-望,一一带到现实中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买下你是来做什么的?”荆之槐压着他,声音低沉下来。
他说不好自己是想拉着这个人堕-落,还是让他帮助自己断绝念想、彻底清醒。
直到他看到卞可嘉的反应。
荆之槐觉得,这一刻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卞可嘉的呼吸声在他们之间变得清晰。
对于荆之槐的话,“小可”不是没有反应,呼吸都变急促了,“小可”此时会是什么样的情绪?是害怕,是恐惧,还是……愤怒?
他看清了。
是愤怒。
卞可嘉用力拍向他的手,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一声敲在彼此紧绷的神经上。
荆之槐愕然放手。
卞可嘉注视着荆之槐的双眼,眼中有怒意,荆之槐手上的戒指,刚刚还在他的下巴上留下不容忽视的触感。
这时刻提醒着卞可嘉,他们现在、未来的关系。
“请你自重,荆总。”多日之后,卞可嘉终于再一次开口,“无名指上带着婚戒,还要把无关的人抢过来关起来,你可真是……”
卞可嘉素养极佳,性子又顺和,从没和人吵过架,结果脏-话到用时方觉少,一时卡壳,他竟不知道该如何补上一个准确的词去骂。
他的目光,落在荆之槐的左手上。
可还没卞可嘉辨认出戒指的模样,荆之槐就将手藏在了身后,像是藏起了一个秘密。
看到荆之槐的反应,卞可嘉望着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
他庆幸自己在彻底陷进去前,先看清了这个男人的品质,只淡淡地说:“无论你对我怎么想,都请先你戒指的另一位主人吧。”
荆之槐垂下眼。
他手上的戒指从来只有这一枚,只是他已经被离婚了,无论如何,他都已经失去了继续佩戴的资格。
甚至连独自回忆,都变成了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