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打哑谜,直言道:“小仙要去南旋。”
伊兰仇接到教众传来的信,已经预料到这场面,只是不知道这小仙恢复记忆没有。
他看向仪表儒雅的祁药儿,颇觉好笑。
三年时间啊,这郎中弟弟不仅没有把人睡了,搞出个孩子,还打算放她离开么?两人没过成夫妻,却过成兄妹亲人!到底有几分可笑!
伊兰仇心里嘀咕,面上微笑:“无妨。她已是我白莲教的仙圣女,教众会像护着你一样护她。”
浅蓝色的眼眸含着危险的笑意,最终问出了那句,“她去南旋,可是想起……自己是谁?”
祁药儿嚅唇,想起小仙那句玉像的话。但他不信任伊兰仇,总觉得这人对小仙有种别样的图谋,遂朝他摇头:“没有。”
伊兰仇绽大笑容:“那很好。”
对上义弟怀疑的眼神,便解释,“她毕竟是世家小姐,若恢复记忆,不一定看得上你。你我可都是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孤儿。”
这句话戳中祁药儿深藏的自卑,挺胸问:“你对她到底有什么图谋?三年来,我提几次去祭拜爹,为何不带我去?他……真得死了吗?”
这些疑问已经存在许久,如今即将离开,再也藏不住。
“你的父亲确实已经……过世了。”伊兰仇踱步上前,侧面时轻吁口气,重重地拍在药儿肩头,“那么你呢?真打算进京考取太医,再回南旋娶她?”
一问到这件事,祁药儿就不免踌躇,心思也被拉回眼前:“我本想她同我一起进京,再回南旋。她……”
“她等不及想要找亲人。”伊兰仇轻嗤,“对她的变化,为兄也挺吃惊。不过,此时带她上京未必是好选择。你不妨就顺了她的意思,任她南下,由我的教众帮你看着她,不会出事。”
祁药儿抬眸看去,对上伊兰仇真诚的脸。
“三年了,药儿,我一直在帮你。你已经成为荷卿府小有名气的郎中,拿到地方推举的试考名额。她也如愿帮南蛮村修复龙骨水车。
作为你的义兄,我可曾害过你?我可一直在帮你,帮你成功,帮你得到她。”
祁药儿的神色露了丝挣扎:“义兄对我照顾确实良多。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放心上京,把她交给我。我会引导她回南旋,见到亲人。然后,等你考取功名,到南旋娶她。”伊兰仇再三保证。
“……你让我想想。”祁药儿没有一口下决定,告知出城的时间后转身离开。
伊兰仇看向他的背影。
三年让祁药儿有些成长,外表越发成熟,思虑也周全不少,不好骗也更敏感了。
“只可惜,弱点也更明显了。既然你不行,那就让行的人来做这事吧。”
女帝在外有了孩子,再送回京都,大庆就可以改朝换代了。
晚间,祁药儿订了客栈的房间,领小仙入住。
小仙有些心疼钱:“干什么花这钱啊。咱们驾着马车去城外寻个有水的地方住就好了。”
祁药儿与她十指相握,眼里满满不舍和爱意:“小仙,我说过,咱们小仙是该被宠着的姑娘。”
小仙莞尔,仰头亲昵地看去:“我知道。只是,咱们两人赚钱不易,该省着点花。”
祁药儿对着她白皙如雪如蜜的脸庞,有时候真觉得读不懂她。她亲近你时仿佛你是她的全世界,她离开你时又能说出那样不近人情的话。
患得患失让祁药儿觉得惶恐,又觉得应该尊重她。或许,按她说得,分头行动让彼此有距离,更显情谊珍贵。常言道:远香近臭。
他捏在小仙鼻头,解释道:“其实,这些年我不止给各大药堂当学徒,还会坐诊、出诊。”作为白莲教护法,帮着富绅求仙送药,所获颇丰。只是,这事委实不好同她细说。
“……我知道啊。”小仙眨眨眼,“只是……”
“那些休沐的日子,我还会去矿山上采药,卖了换钱。”祁药儿不等她说出口,打开行囊中的钱袋,“这些是我三年里攒下的银子,底下还有几张银票。”
小仙惊讶地张了下嘴,倒出来后摸着银子,点起银票,竟有三百多两。
这简直是一笔巨款,有这些钱可以在水灵镇买两进宅子,还有剩余。
“你…… 看诊卖药能赚这么多钱?每个月你还要交给药堂束脩,给家里买米粮肉菜……你怎么攒下这么多钱?”
祁药儿一度以为小仙只关心她的龙骨水车,尽还关心家里日用。
他把她按坐在椅上,坐她旁边:“一直以来,我都在努力攒钱,以做聘礼。这些……我还嫌少呢。”
小仙微愣,把银子一骨碌塞进钱袋,推回去:“……我也一直以来想赚钱给咱俩买个家。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给你做出一套金针。”
目光落在一旁的药箱,那是她特意寻了木料做的百宝药箱,还附带机关药匣。
祁药儿知道小仙所谓的家,乃是亲人的家,而非夫妻恩爱之家。
他捏紧手心,终于下定决心:“小仙,我考虑过了,这些钱一分为二,你拿去做盘缠,上南旋寻亲人。我带着它们进京考取功名。”
小仙以为听错了,疑惑地看去:“你……说真的?”
“……”祁药儿张了张嘴,正想反悔被小仙一把抱住。
“太好了。这才是做事的样子嘛,两头不耽误。”小仙放开他,拍掌道,“药儿,咱们就这么决定了。
若事情顺利,我寻到亲人,你还留在京城,就去京城找你。”
祁药儿呆了呆:“你不是……”
小仙咧开嘴,忽然亲在他的脸颊:“我怎么会丢下药儿呢。”
祁药儿摸在被亲的脸面,不由自主笑了:“你……只是觉得这样办事……不浪费时间?不是讨厌我?”
“我怎么会讨厌药儿。”小仙狡黠笑道,“我真觉得咱们一块北上再南下,太耽误时间。
咱们兵分两路,分头行动,不仅缩短办事时间,也给彼此一个机会……考虑你我所想的……终身大事。”
祁药儿紧提的心忽然落稳,握住小仙的手,一时哽得不知道说什么。
“好,小仙。我答应你。你放心,我对你,永远不会变心。我们……约定个时间。
京中医考在六月结束,七月十五前,你若不到京城,我就去南旋找你。
八月十五,若我们还没有在京城或南旋碰面,就在卧秋府、洛川江岸碰头。如何?”
“好啊。八月十五,人月两圆。不论我们身在哪,我都一定去洛川江岸。”小仙展颜,与他勾手指盖章,“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此时,祁药儿才觉出分别的决定是对的。分别不代表分开,而是为更好明白心中所思。
小仙是做事的人,考虑得是怎么更快完成目标。
从始至终,他都不应该把她当作一株裹缠在身上的菟丝花。
她是一只南蛮山上的野兔子,一簇长在石丛里的朝气野菊,充满自我求生的力量。但凡她认定的目标,总有使不完的干劲。
这才是小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