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呢?那些药剂呢?”
雌虫瑟缩了一下,满眼的惶恐,生怕这只虫这样诡异地轻轻捏死他,“卖,卖了……”
“嗯?卖了……洛恩,你听见了吗?”
机械小球环绕在侧,里面传出低沉磁性的声音,“听见了,交给我吧。”
“行吧,”奥林潇洒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交给你了,那我上去看看。”
机械小球留在原地,隐隐传出抓狂的嘶吼。
迟湛咽了咽喉,迅速将屏幕划到别处,里面的建筑躺了一地混着红白的虫,同样血腥。
各种小虫视角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奥林头顶小虫的视角上。
雌虫晃着长腿悠悠闲闲地走向地下室的楼梯,站在大门前让机械小虫解开限制。
地下室内传出一阵开门的音效,飘飘地让里面的虫抖了一抖,沉重的大门轰然打开,刺目的光线射了进来,转而天灯被其打开。
“洛恩,星船什么时候到?这里有虫质。”
“两个小时后。”
奥林手执光刃,缓缓靠近地上挤在一块的虫。
“还有虫能走吗?”
二十三只,最里面有一只闻着腥甜的雄虫。
惶恐的眼神,无措的后缩,惊慌中带着疲惫,就连呼吸都很微弱。
这些雌虫的呼吸有些弱,似乎被禁食了好几天,强行撑着精神戒备。
随即撑刀蹲在一只雌虫面前,“外面的虫已经死了,你们安全了。”
异样的光从眼眸中出现,恍然间看向了彼此。
一只雌虫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露出狼狈的脸,双眼布满血丝,沙哑的嗓音夹着崩溃的哀求。
“我的虫崽……”
“什么?”
“我的虫崽,他们带走了我的虫崽……求你,救救我的虫崽……”
抖着手想抓住他的短靴,似乎在抓最后一根井口的麻绳,他浑身无力,拼尽全力地想爬出来,被奥林制止,单手搀着他把虫提了出来。
和虫崽分开的雌虫无助又绝望,几乎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几次因为腿软跪坐在地上,红肿的眼已经哭不出泪水,语无伦次的哀求着,“我的雌崽、才、才五岁,他们带走了他,把我关在这里,救救他救救他…他才五岁…他还这么小……”
奥林凝视了一圈这里的虫,“你们谁出去过,知道他的雌崽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一时无言,只有失去雌崽的雌父哀哀啜泣喘不来气的悲鸣。
没有虫回答,他不再过问,打算出去看看。
“我,我去过。”
一只触角极大的雌虫从里面站出来,小心又谨慎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别样的镇定,“我被带出去过一次。”
“好,”奥林看向剩下的虫,“门已经开了,你们可以走。”
他们互相搀扶着站起身,疲惫和饥饿却让他们无法走出去。
“我要去。”
那只雌父的声音很轻,明明没有出去的力气,却很果决,“我要去。”
奥林抿着唇重重呼了一气,转身出去几分钟,抱着一箱品质最好的营养液,一个个发了下去。
待他们的状态好了许多,奥林带他们离开了地下室,大触角虫循着记忆上二楼,里面最大一个房间,近千平的纯白实验室,三米高的透明柱林伫立其间,各种种类的雌虫悬在特殊溶液中永远长眠。
静止的机械臂,数不清的试管柱,刺目的白和透进骨子里的冷。
这些雌虫身上或多或少都嵌着长长的手术缝线,往里走的试管柱里逐渐放满取出的脏器。
那只雌父几次心悸,差点晕倒在地上,挣扎地爬了起来,执念推动着他往前踉跄而行。
奥林的脸色十分难看,嘴唇抿成一条线,光刃握得死紧。
他骤然侧目,如刀一般的眼神刺向试管柱林间。
缓步上前,白色身影一闪而过,寒光一现,奥林侧身一闪,那锋利的手术刀卡在试管柱中。
雌虫抄刀飞驰,眨眼间血花飞溅,刀尖入喉,空气中弥漫着喉口灼烧地肉香味。
“这里的虫都是你动的手?”
“是又怎样,我被关在这里,我别无选择。”
那雌虫嘶哑着,双眸狠厉,拧着一股钢铁的劲头,没有一丝怕死的意味。
“那我也别无选择。”
奥林压着满腔的戾气,长臂一伸,手中光刃刺了出去。
热忱的血液溅在脸上,奥林怔了怔,抽回光刃,周围的试管柱在灯光的斜射下亮得晃眼,实验室冷得刺骨。
飞行器中的雄虫惶然发觉身上有些冷,指腹摩挲着自己手臂上的皮肤,瞳孔颤了颤。
画面中。
雌虫转身往里走,最里面的手术台上,躺着几只生死不明的雌虫,残留的红色刺眼的厉害。
被掏空的身体和无神的瞳孔,点点红色滴落在地上,地板上早已晕成一滩干涸。
那只雌父的腿一下软了,重重跪在地上,忍不住的呜咽,浑浊的视线里,他认出最小身量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他被带走的雌虫崽。
“还活着。”
乍然膨胀的冲击,让这只雌父的喉口直冲冲地干涩,眼里淌出希翼的光。
奥林几步走到手术台前,手指在他脖颈上探了探,耳朵贴在其口鼻处,“还有呼吸。”
他仔细检查雌虫崽身上的伤口,和脖颈上、手臂上的青紫针痕。
“放过血,被注射过药剂。”
这里的药剂很全面,他很快便找到一支青意透亮的药剂,正要给他注射。
扭头看向这只心跳快冲破嗓子眼的雌父,“他会活下去。”
“好、好,好……”
泪水从眼眶流出,雌虫透过模糊的视线,弓着上身握起小虫崽的手往脸上贴。
药剂缓缓融入雌虫幼崽的身体里,温凉的身体慢慢回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幼崽的呼吸开始有力起来。
“雌父……”
幼崽刚睁开眼,还停留在陌生的恐惧中,认清面前的虫时下意识瘪着嘴巴,通红的眼眶刷的湿润,脆弱地伸出双手,细细地发出哭腔。
“雌父…呜…雌父…”
“我在,我在,不要看,不要看这里……”
年轻的雌父捂着他的眼睛抱在怀里,浑身控制不住地抖着,抱紧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
奥林扭过头,和那只大触角虫对视一眼,扯了桌上的白布将手术台上的虫全番盖住,合上他们僵硬的眼睑。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起义军的星船着陆,将他们一一带走。
起义军虫在清扫时发现一间暗室,昏黄的灯一直开着的,照亮一对又一对绮丽幻美的翅翼,消毒气味愈发刺鼻,脱离主虫的它们在这个无虫的角落破败,腐烂。
搜罗的芯片里有成千上万的虫质名单,一条条划分不同的星系,还有几份绝密的文件。
为首的军雌站在奥林面前,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头顶悬飞的机械小虫传不出声音。
“……首席遇刺,少将要求您前往霍比安星……奇君阁下想见他。”
奥林翻阅着名单,头也不抬地道,“下次有时间再说吧,我很忙。”
起义军星船驶离后,奥林站在这栋建筑门前,地板上已经倒满易燃燃料,机械小虫也全部回仓,随着熊熊大火的燃烧,这一部分的罪恶终结于此。
奥林在对面崖壁上等待着,等它由内而外地轰然爆炸,漫天尘埃回归寂然,展开翅翼,往崖上飞。
一落地便看到一只本应该乘着星船离去的虫,似乎在等他。
奥林眉头微皱,“你怎么不跟着他们走?”
那只雌虫再次嗅了嗅,思绪微微发散,眼里散着异样的光,“你身上有殿下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