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野张了张嘴,权当笑过。
大嫂与邓家大娘闺中交好,多年未见也不曾改,如今邓家大娘出不了门,大嫂责无旁贷,替人来接。
只是他没想到,他也要来。
在陛下之前,赶着见人家的老泰山,说出去实在是怪异得很。
他已经好几日没见过悬黎了,他怕自己忍不住问起上一世的事。
文弱坚毅的小郡主,一定孤独但坚定地报着忍向西风独自青的念头偷偷为他做了很多事。
姜青野抬手挡着日头,眯了眯眼,四处打量着周围有什么内城不常见的吃食,预备一样称上一包,寻个由头给悬黎送去。
他今日这身衣服颜色深,被晒了这么一会儿已经热得不行,只得与大嫂重新站回亭中。
才站定,便见远处烟尘滚滚,烟尘之中,一队人策马而来。
为首的是两个人,一着月白,一着桃夭,应当是邓家那一双兄妹。
看到那一抹粉色,姜青野却想到,他在兴国寺前捡到悬黎的手札时,她也穿了这样的颜色。
很好看,像颗甜香的桃,好似能看得见她幼时,也是头上缀着两个绒毛桃子,被爹娘捧在手心里,晃晃悠悠得地慢慢长大。
姜青野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微笑。
他可以有一个女儿。
棕黄的马在姜青野面前被主人扯住缰绳,在马蹄踩到姜青野脸上之前堪堪停住。
粉衫女子飞身下马,说不出的潇洒。
“怎样?我的骑术又进步了吧,姜青野!”邓家二娘执着马鞭,笑盈盈地不依不饶。
姜青野被尘呛得咳了两声,替大嫂挥开浮起来的土,不以为意道:“一般。”
若是他,根本不会向人前骑,他不能赌自己的骑术能控得住所有的意外。
这样的人,入军中没个数年磨炼绝不能升官领兵,太妄为了。
一旁的邓家郎君也飞身下来,彬彬有礼地替小妹致歉,“小妹顽劣,冲撞阿嫂了,抱歉。”
大嫂含笑,拉着邓奉如看了许久,“不妨事,二娘骑术甚佳,没被冲撞。”
邓奉如投了个不识货的眼神给没出声的姜青野。
大嫂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不过一年未见,二娘出落地更加标志了。”
邓奉如其实和姐姐长得很像,但会武功善骑射,更多了几分姐姐没有的英气活泼。
十分鲜活。
姜青野跟在大嫂身后,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心底却想,不知悬黎会不会骑马,不会的话,他可以自告奋勇,教她骑马,叫她知道,北境的郎君,不仅能熬鹰,还能降马。
是个很值得托付的好郎君。
“邓伯父与伯母怎么没在?”颜娘子仔细瞧了一遍,确认没见到,这才问一嘴。
“阿爹他还有事务没理完,会晚几日来,阿娘给姐姐备的东西多,要同阿爹一起来,总归不会误了阿姐的吉时。”
阿姐能再次得个好归宿,全家都欢喜得很,奉如小娘子脸上一直挂着笑。
“韵如在家中等候呢,有宫中来的礼仪女官,她不得空出来,这才托我前来迎一迎,咱们快入城吧。”
天家规矩多,韵如以后怕是都不能亲迎了。
颜娘子上了自家马车后笑容便淡了,此刻有些庆幸二郎心悦小郡主,不然依着两家长辈的交情和奉如的心思,只怕会定下二郎和奉如的亲事。
与官家有同一个岳家,就现下来说,对姜家可不是什么好事。
“姜青野,你敢不敢同我一起赛马进城,看看谁先到?”昂着头的小娘子,嫣然一笑可抵骄阳。
“不敢。”姜青野坐到马车上驾车,“我是驾马车来的,无法与你赛马,而且车内车行道虽宽,但行人如织,摊贩接踵,飞马疾驰,很容易撞到人的。”
小娘子红了脸,撅着嘴低着头回了自己马上。
邓家郎君拍了拍小妹的肩,小声宽慰,“他说得对,汴京不比兖州,还是要规矩些,莫给大姐招祸。”
姜青野叹气,他今日没法子在外城给悬黎带新鲜吃食了。
“阿嚏!”悬黎打个喷嚏,手一歪,又费了一张澄心堂的纸。
“嘶,”与她一同练字的照楹倒不是心疼这两张纸,只是不常见到悬黎心神不宁的样子,有些担心。
悬黎索性搁笔,解了襻膊,揉了揉悬空许久的胳膊,她是真的心疼这上好的纸,“还是不练了。”
照楹水蓝色的袖子遮住悬黎的眼睛,“是为邓奉如进京心绪不宁吗?”
悬黎偏了下头,没有说话。
又仰头想问什么,却被照楹塞了个雕花梅在嘴里,堵住了将要出口的话。
照楹目光柔和如慈母,“去年邓家兄妹去过北境,似有议亲之意,这又不是秘密,我自然能知道。”
悬黎却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该叫许叔进京给陛下贺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