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如同被无形之手缓缓拨开,最后一缕夕阳倾泻而入。
秦麟条件反射地抬手遮挡,这个带着古老贵族遗风的动作,让修长指缝间漏下的金光在他脸上切割出细碎的光斑。
这光芒对常人而言是温暖的暮色,对他却是迟暮的刺痛。
李乐一眯起被光线刺痛的眼睛,逆光中,秦麟的轮廓镶着一圈金边,光影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划出分明的界限。他像幅文艺复兴时期的宗教画,既像降临人间的天使,又像从地狱归来的恶魔。
“你在房间里,干嘛不吱个声?喊你半天了……”李乐一气鼓鼓的看着秦麟。
“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我们需要10小时的深度睡眠吧?”秦麟缓缓起身,向李乐一走去,边靠近边打量着他。
[神色正常,呼吸正常,心跳正常。]
感受到秦麟的目光,李乐一有些发毛,不自觉地往床铺中间挪了挪,“不就是把你吵醒了嘛,你至于一脸想杀人的表情吗?”
秦麟不动声色地扫过脚裸、手腕、锁骨,脚踝、手腕处只剩淡粉色的细痕,锁骨上的吻痕也消退得差不多了。
[看来……残留的血液太少,无法完全修复了。]
“喊我做什么?”秦麟的声线平稳得像条直线。
“你们吸血鬼的血到底有多少副作用啊?”李乐一怒目而视,“心绞痛也就算了,现在又来个骨头疼。”
秦麟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我不是说了,二次饮血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吗?”
李乐一无语的看着秦麟,“算了……我饿了……”
“走吧。”说着,秦麟已经迈步向外走去。
李乐一撑着酸痛的身体,慢慢挪到床边,下床的瞬间,他的目光飞快掠过自己手腕。
……
电梯门如镜面般映出两个修长的身影,同样的黑衬衫,同样的西装裤,连领口解开的二颗纽扣都分毫不差。
只是左边那个身影明显小了一号——袖口长了一寸,裤脚在脚踝堆叠出几道褶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少年。
李乐一盯着镜面中两人的倒影,视线扫过若隐若现的锁骨。
那里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刺痛感,像是被烙铁烫过后又浸入冰水的奇异触觉。
他注意到秦麟的视线在镜中与自己短暂交汇,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
“叮——”
大厅空气中飘散的铁锈味,混合着他衬衫上散发的昂贵木质香氛,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李乐一故意落后半步,将自己完美隐藏在秦麟的影子里。
上次被那群吸血鬼行礼时掀起的腥风,他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
“主!”
“麟哥!”
果不其然,依旧是那精准到令人发指的角度。
待声浪平息,李乐一才慢悠悠从秦麟背后晃出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今天在场的吸血鬼数量比昨天多了两三倍。
空气突然凝固。
李乐一的视线被墙边铁笼闪烁的乌光钉住,而大厅里数百双瞳孔同时聚焦在他略微宽松的衣服上。
见怪不怪的吸血鬼们,目光在李乐一身上短暂停留后又迅速移开。
但新来的已经按捺不住窃窃私语。
“那是……主的衣服?”
“主的新血宠?”
“为什么能在外面乱走?”
旁边传来一声沙哑的警告,“喂!新来的,那人类不太一样,你们最好别去惹他。”
几个年轻吸血鬼不以为然地交换眼神。
“一个血宠而已,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就是,主平时三个月就会换一批。”
……
三十多只铁笼沿着墙壁两侧,森然排列,每只三米长的囚笼里都塞着五到十个“血宠”。
栏杆间的缝隙刚好容得下一只苍白的手腕伸出,却又恰到好处地掐断了所有逃生的希望。
他们像被抽走灵魂的玩偶,安静地抱膝而坐,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悸。
“怎么,想进去体验一下?”秦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揶揄。
李乐一侧头,扯出一个假笑,“你要是好奇的话,你自己进去体验就行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别的血宠,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李乐一缓步走向最近的铁笼。
当他的指尖轻触到冰凉的金属栏杆时,整个笼子里的血宠突然像触电般颤抖起来。他们死死咬住嘴唇,连最轻微的呜咽都不敢泄露。
[原来这就是……完整的饲养流程……]
[真正意思上的血宠……]
[哎——]
正感叹间,忽然,注意到有几个吸血鬼正打量着他,目光肆意,毫不掩饰。
那种将活物视为冷藏柜里血袋的傲慢目光,让李乐一不悦地皱起眉头。
[这是……新生吸血鬼?]
[但凡用吸血鬼的身份,生活过十年二十年,都不可能出现这种爆棚的优越感……]
李乐一后腰轻抵笼栏,他故意用舌尖舔过虎牙,模仿他们评估猎物时的神态,将对方露骨的打量加倍奉还。
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只剩下微微抽动的嘴角和逐渐泛红的瞳孔。
[果然是新生儿……真禁不起激……]
李乐一忽然对着最躁动的那个吸血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