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迟笑骂了句,目送着发小远去的挺拔背影,才慢吞吞开车离开。
顾砚洲回头,想起张迟刚才问的话,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他第一次见姜同志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在最炎热的夏天,见到了冰镇在井水中的草莓,那一眼就甜到了他心上。
*
幸福里胡同家属院,一向无赖惯了的姜国栋听说侄女要给买烟,感动到眼泪汪汪,立马蹭蹭蹭跟着去了供销社。
胡同对面的这家供销社规模不大,像是时兴的的确良、乔其纱布料是没有的,麦乳精也很难买到,不过平时吃的点心供应倒是不缺。
七十年代供销货架很高,只摆着寥寥数样点心,姜云窈白嫩手指点了点,选了好消化的鸡蛋糕跟江米条,“梅姐,每样称半斤。”
“好,窈窈你是自己人,姐多给你加两块糖、一块鸡蛋糕。”
供销社的售货员梅姐就住在前面桂花胡同,家里有个两岁的小儿子,上个月梅姐带着小儿子出门买菜,没注意差点儿叫孩子走丢。
姜云窈刚好下班回家,遇见在路边哇哇哭的小家伙儿,认出这是梅姐的儿子,拿糖哄好了小家伙,手牵手把孩子送了回去。
自打以后,每次姜云窈到供销社买东西,梅姐都热情的不得了。
“谢谢梅姐,心意我领了,只要半斤鸡蛋糕就好。”
姜云窈知道多出来的糖跟点心,都是梅姐掏腰包塞进来的,笑眯眯说什么都不要。
梅姐看姜云窈的目光更柔和了,“行,你下回来桂花胡同,尝尝姐的手艺。“
”好,我一定去。“
姜云窈侧眸看了看在旁边眼巴巴等待的二叔,杏眸一弯,总算开了口。
“梅姐,咱们供销社干部烟怎么卖的?”
姜国栋喜滋滋咧嘴笑,窈窈要给他买干部烟?
哎呀,还是亲侄女好,知道疼二叔!
梅姐立马介绍起来,“干部烟三毛一盒,平时胡同里的工人压根儿没人买,卖的最多的是经济烟,工农牌的,用烟叶做烟皮,这是川烟,抽起来劲贼大。
窈窈你要是买啊,就买八分钱的经济烟,这个实惠!”
梅姐眼光毒辣,一眼就认出姜国柱是窈窈家那个经常打秋风的二叔,顿了顿又意味深长添了句,“这是姜家二叔吧,咋,跟窈窈来供销社,想买包干部烟过过瘾?”
姜国栋:“......”
他哪来的钱买干部烟,前头好不容易攒的两毛钱,还给侄女当了见面礼。
姜云窈加了一毛钱,最后还是买了一包干部烟给姜国栋。
姜国栋小心翼翼抱着干部烟,十分羡慕外甥女鼓鼓的荷包,咂咂嘴问,“窈窈,你刚上班,哪来这么多钱票啊?“
嗯,等了这么久,二叔总算问出这句话了。
姜云窈收起小荷包,掰着指头给姜国栋算,“二叔,我现在在纺织厂广播站当广播员,一个月二十六块钱工资,除了每个月的粮糖票,每逢季度会额外发五斤粗粮票,偶尔还有沿海来的海货。
二叔,我上个月刚给省城报刊投了三篇稿子,中了两篇,单是稿费也是一笔收入……”
姜国栋:!!!
我的妈,窈窈还会写稿子呢,真是有本事。
姜云窈挑唇一笑,“二叔,我可没有本事,我就是想自己挣钱自己花,主席说了,妇女同志也能顶起半边天,不努力就没饭吃,手心向上跟别人讨饭吃的日子不好过的。”
“……”
姜国栋总觉得侄女话里有话,他挠挠头,想起在村里晒谷子只需要用钉耙翻一翻,就能躲在树荫处打盹儿。
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就是大队长看他偷懒耍滑,一天只给记五个工分,比村里大姑娘还少。
姜国栋为自己抱屈,“窈窈,你二叔也想挣钱,乡下那破地方哪有什么赚钱的地方,你二叔也没什么本事。”
姜云窈立马画起来了大饼,“谁说二叔没本事的,二叔不是会挖螺狮、割海带吗?听说晒干的海带送到供销社,一斤能换八分钱,二叔你想想你一天晒十斤,一天就八毛,一个月也小二十呢,二叔努力起来,可比肉联厂的工人赚得还多!”
姜国栋心下飘然,窈窈说能行,不如试试?
大不了以后勤快点吧。
姜国栋生平第一次怀揣希望,跟姜老太回了乡下。
姜向东送了祖母回家,手里拎着一兜芭蕉,芭蕉是江城这边的特产,外表跟香蕉差不多,香蕉瘦瘦长长,芭蕉短胖些,吃起来口感绵软,姜云窈就喜欢吃这种软绵绵的水果。
林秀兰把姜老太拿来的红薯烤了,剥给姜国柱吃,“刚烤好的,尝尝烤的香不香?”
“这红薯都流油了,瞅着焦黄的,肯定香。”
姜国柱打小爱吃红薯,吃了半辈子也没吃腻。
姜云窈吃着芭蕉,忽悠完亲二叔一点儿也不心虚,还溜溜达达在胡同口晃,她这一晃,就遇见了刚下班车的顾砚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