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语冰手中的心脏还在微弱跳动，但面前这人已没了呼吸。

荣语冰直愣了好一会儿，似是灵魂出窍。她感觉像是已过了漫长时光，长的她似乎看到了骆淳面容腐化的模样。血肉溶为脓水流出，物质化为气体飘散，白骨凸显，莹白如凡间女子上敷的白粉。

她张张嘴，却只能吐出沙哑的一句“啊……”，而后便如力竭一般再说不出一个字。呆呆地捧着手中已经凉却的心脏，痴痴地看着骆淳。

她或许没有注意到，或许她是无心，就在她失神的时刻，周围环境大变。

地底传来狰狞到似是被逼到绝境的吼叫，树木倒塌，地表震裂，从地中爬出来一个又一个森森白骨。

巨树之间，泛着莹莹红光，而又渐渐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三尸。他们身着红衣，出现的那一刻，整个空间又红了起来，天色如血。

不知哪里来的银铃凌凌响起，音调却轻缓。

围绕在雪或隐和胥九欲周围的巨树里，虚影越聚越多，很快就密密麻麻。自上而下看，只见下方层叠堆积着漂浮的虚影，那些虚影慢慢靠近，慢慢围聚，包围圈越缩越小。

三尸的哀嚎随之响起，似是进了炼狱，折磨得人耳朵就要融掉。

荣语冰仍旧似是没有意识，她只是看着面前的骆淳，眼中是来没来得及处理的空白。

不多时，很快，她似是想明白了。面庞上的肌肉突然抽搐了下，而后猛然扭过头，双眼直勾勾盯着雪或隐和胥九欲的方向。

如果之前还只能算得上是愤恨，如今就是不死不休的的深仇大恨了。

她那看向雪或隐两人的眼光中透露出要将雪或隐和胥九欲两人抽皮剥骨的狠意，恨不得啖其血肉，饮其热血，灼血祭天。

即便是看惯仇恨的人也会被她眼中的恨意所震惊。

看到这场面，不知为何雪或隐却觉得如今还在人间的“荣语冰”，失去的不只是生命，还有那无可补救的脑力。

她算不出因果，也不明白为何骆淳会死，她只能理解眼前看到的东西。她不懂杀死骆淳的根本就不是雪或隐和胥九欲，而是他自己。

雪或隐怀疑，这个荣语冰甚至根本没有身为人时候的完整记忆，她的“生命”是骆淳给的，换句话说，骆淳是她的“父亲”，而不是她的爱人。

她只能看到骆淳死在她前面，被尼烛一掌杀死。他的死亡和雪或隐两人脱不了干系，她要报仇。

眼中的恨意不是虚假，浓成滔天巨浪。

“啊啊啊！——”她对着天空大吼一声，那声音直穿人耳，像是拿什么尖锐的物品直朝耳朵里刺去。

那些三尸神们听出荣语冰的痛苦，也跟着齐齐怒吼了起来。

因为骆淳的死亡，整个幻境这才逐渐显露出它本来模样。——原本的城郊也不见踪影，就在骆淳死去的短短时间，幻境似是被剥了一层皮，外表的体面不知所踪，景象褪去剩下的只有一片狼藉。

晃眼间，雪或隐脚下就变成了泥泞的湿地，而在周围，苍翠的树木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瘦骨嶙峋，在黑夜中招摇的枯败老树，尖锐的树枝直戳云际。

周围的三尸被荣语冰带动，齐齐奔向了雪或隐，刹那间似是群蝗压境，阴影铺天盖地地朝雪或隐两人奔来。

雪或隐眉头越皱越紧。

“噌——”

雪或隐拉着胥九欲就跳开了群尸的扑击，飞上了天。她皱眉看向地面的那些张牙舞爪的没有意识的秽物。

荣语冰已经不是三尸了，身上已有了人类的气息，怎么还能保存控制三尸的能力？

胥九欲看出雪或隐的慎重，在旁边似是解释道：“她的确和紫金莲融合在了一起，不过……她算不得人，身上三尸的痕迹没洗净。”

这种事到底是罕见的，之前也没有例子供以参考，胥九欲能做，却不能控制全部的结果。

也就是说，荣语冰现在的状态非人非三尸，她处于中间的状态，两边都不是她的归属。

如今能够控制三尸，……看着似是绝好，但也不能维持很久。

也就意味着，这种控三尸的能力在荣语冰身上也维持不了多久。

碎刃已从雪或隐后背跑出，重新化为碎片屠戮朝他们扑过来的三尸神们，像是切菜瓜一刀一片。

她看向荣语冰那边。

和胥九欲说的一样，荣语冰看模样不太好，她像是有些不适应如今的状态，半张脸发狂，半张脸痛苦。

她身边的三尸神们尤其暴动，像是不受荣语冰控制，有的三尸神的双手还朝荣语冰伸去，拽扒着她，想要“噬主”。

“她没办法控制这些三尸。”雪或隐语罢带着胥九欲就朝荣语冰那边飞去，她道：“那就结束这一切吧。”

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够久了，如今尘埃落地，除了荣语冰，他们就要离开。

骆淳已经死了，想知道的消息他们也知道了，剩下的便是去道河验证。知道这些消息的除了骆淳外还有谁？他们要一一解决干净。

荣语冰的确无法控制被召唤出来的这些三尸神。

在她记忆中向来听话的三尸们如今竟齐齐发了狂，他们仍旧暴动，但却不听她的指挥，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不仅攻击雪或隐他们，还攻击起了她。

像是感觉到了某种寒意，荣语冰倏地抬头看向一个方向，将将好和冲过来的雪或隐对上了眼神。

荣语冰眼中仇恨甚浓，雪或隐眼中毫无情绪。

荣语冰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但是她却不想躲，直勾勾地盯着雪或隐朝她奔来。

双手嵌入□□中，抠出来咕咕血液，那些血液似是发出某种销魂的香味，霎那间，整个空间三尸神变得更加暴躁，像是进入了狂化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