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多月,苏月却破天荒地来太子府找她了。
这天刚好是苏携玉在府西门当值,苏月不知道通过谁找了过来,苏清圆刚开始见到苏月,倒是有几分高兴,等到拉了几句家常,苏月话风一转道:“太子殿下平时什么时候回来?”
苏携玉怎么敢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在这么公众的场合提出来,道:“我也不知道。”
苏月笑了笑道:“你这孩子连我也哄,太子和你关系那么好,你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苏携玉沉默。
她确实知道,但这种事情自然不好告诉苏月,苏月当众问她,她怎么可能敢说,苏月也是被父母惯得无法无天了,不知道这种像沈砚冰这样的高位者最忌讳的便是被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另外几个暗卫已经将眼珠子盯住了苏携玉,苏携玉如芒在背,只觉得自己的饭碗就要不保,厉声道:“我真不知道,太子殿下的行踪怎么会说给我这种人知晓,阿姐你真是误会我了。”
苏月这才犹犹疑疑地,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果然当天晚上沈砚冰便将苏携玉叫进了书房,苏携玉进去的时候沈砚冰还在处理别的事情,苏携玉不敢打扰,只能站在书房内室的门外等着。
只听见里面一个男人痛哭流涕的忏悔的话语,苏携玉认真听了一会,发现都是些重复的诸如殿下赎罪,不是故意XXX的之类的轱辘话。
苏携玉站在门外,脑子却开始神游起来,想起来中午苏月来看自己的事。
她想苏月能这么做爹娘知不知道呢。
肯定是知道的吧。
但为什么不阻止呢。
因为自己不如姐姐那样重要吧。
苏携玉看着书房外的池子里荷花上的一只乌龟,非常笨拙地爬上了荷叶,随即荷叶因为乌龟的重量倾斜,乌龟顺着荷叶的倾斜再次落进池子里,紧接着,乌龟仿佛不信邪似的,重新又开始往荷叶上面爬,然后荷叶再次倾斜,乌龟再次落进池子里。
从小就是这样。
母亲偏爱弟弟,父亲偏爱姐姐。
父母之间,常常以恨的方式相互勾连,吵架的时候,姐姐总有办法得到领家哥哥或者祖父祖母的庇护,弟弟则被父母早早送到学堂或者关系交好的人家。
常常只留下苏携玉一个听着家庭内部的狂风暴雨。
父母便会开始从结婚的彩礼嫁妆谁短了谁的,那个亲戚偷了结婚的聘雁,那个亲戚到底是男方还是女方的人开始争论不休一直吵到弟弟的教育问题。
等到夫妻两个和好了,又来找苏携玉说好话,仿佛也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愧疚不已——毕竟他们一吵架不分白天和黑夜,苏携玉晚上没办法睡觉,因为吵架有可能要到从前一天晚上到第二天天亮,苏携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那么小只能随便找个干馒头啃掉。
有时候苏文龙和孙慕青甚至打起来,很凶狠地仿佛真的想要杀了对方的架势,苏携玉常常在梦里梦见他们中的一个真的失手杀了另一个。
互相那么憎恨对方,却始终不愿意和离,就这样当着一对怨侣。
与其说是因为郑贵妃的原因,殿下尤其讨厌沉溺男女之情。
倒不如说是因为苏文龙和孙慕青的原因,苏携玉尤其讨厌男女之情。
世界如此之大,干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吊死在谁的身上。
想着想着,只听见书房内室传来沈砚冰喊她的声音。
“苏携玉进来。”
才发现内室里的声音停下了,一个哭的鼻青脸肿的穿着富贵的中年男人掩面出来,唯唯诺诺地从苏携玉身边离开。
苏携玉进门,只见沈砚冰坐在书桌旁边的椅子,玄色蟒袍垂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沈砚冰握着一支狼毫,正在批注奏折,朱红墨迹顺着笔尖蜿蜒,将奏疏圈得触目惊心,腕间一串东珠手串随着动作轻晃。
他抬眸时眼尾微挑,薄唇红似朱砂,在苍白肤色映衬下艳若凝血。案上鎏金鹤形香炉飘来龙涎香,混着他袖口的桃花香,无端叫苏携玉呼吸滞了滞。
沈砚冰缓缓开口:“孤听说,今天你家有人来看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