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
他反应平平,将军府不回信他也知道,但是不是太过冷静了?沈香龄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想到小将军只会答一句忘记了,也就没再张嘴。
“姑娘,笔墨已经备好。”
“好。”
沈香龄走到书桌前指着笔墨:“喏,你亲自书信一封给将军府寄去,他们认得你的笔迹想必就会回信了。”
这样一来,小将军最晚两三个月就会离开六安。
小将军点头,坐在椅子上,执笔的手顿了顿,他抬头复又低头,犹豫地看了沈香龄好久。沈香龄侧头看他,好奇盖过眼里的审视:“看我干嘛,你不会写字?”
言毕,他才在纸上搦管挥毫。
沈香龄低头仔细检视,他的字写的不错,大气粗犷。她站在桌前来回踱步,见他书写的认真,撑着桌子,一改嬉笑的脸色正经地说:“小将军,你不记得自己是谁,这件事真的非常、非常严重。“她像是在跟小将军分析利弊,”你可知,你本是西陲的将军,流落在外,西陲的常远军群龙无首,若是这个消息让蛮夷知道那可就完了。”
他失踪,将军府的人没有上报,估计是担心有人想起之前常远军同蛮夷联手反叛大周的流言,大张旗鼓的找人怕是会让流言死灰复燃,还会让蛮夷有可乘之机。他们定会在暗地里找人。
她略带苦恼:“可是,如今传信过去却未马上回信,你……”
小将军执笔的手一顿,他将毛笔在砚台上轻轻点墨,听着她一一的分析交代一直点头。
“嗯。”
“你说的对。”
他嘴上连连认同,可姿态散漫,眉头紧皱,仿佛写字是个极其需要他静下心来认真对待的事。沈香龄见鸽子乖巧地待在他的怀里,只有脑袋晃来晃去。莫名的怀疑油然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诶——你身上可有能佐证的物件么?“沈香龄撑着桌子,看他垂首写字的脖颈,“你仔细翻翻,若是能拿出来,那不是更便利?”
“……”
小将军这次倒没回话,他抬眼,等沈香龄把话说话复又低头。须臾,小将军停笔,他将毛笔放回笔搁上。
沈香龄瞅了他一眼,怀疑不减反增,嗫喏几瞬:“你既已失忆,那就得治。我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吧。只要你身体没大的问题,我就直接派人把你送到西陲去,这样也不用等他们回信来接你。一来一去要浪费许多时日。”
小将军站起身,看向那放着笔搁上的毛笔,心里腹诽着,那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少了个讨要人情的机会,还要巴巴的给人送到家门口去。沈香龄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没有参透。小将军没怕她看,直愣楞地站着,盯着鸽子发呆。
沈香龄挥手让他从书桌前出来:“不要傻站着。”那鸽子在他写字的时候动来动去的,他也不怕。
“你出来,我也要写封信。”
小将军几步踏了出去,抱着鸽子去玩了。
忍冬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把小将军写好的纸放在一旁拿镇纸压着准备晾干,又拿了张纸递给沈香龄。
沈香龄坐下,盯着空白的纸呆了一会儿不知写点什么好。听音也没回信,要想知道无双城里的消息估计还得要点时间,当时派去跟着那位紫眸女子的一行人也未有消息传来。
她当时用了一招缓兵之计,想着天高皇帝远的,他应当是不知沈府在何处,便不会被催促。
谁曾想这位君安公子能耐挺大竟将鸽子直接飞到沈府来,果然不能小看。
她无事可写,撑着下巴,提笔后在信的末尾写下:少安毋躁,还需时日,请君静候。将静这个字也故意写的大了些。
沈香龄写完满意地勾起嘴角,乍然想起什么,将之前塞在袖带里的纸条拿了出来,食指摩挲着那一个个小字,她将那一丁点大小的纸卷巴卷巴捏在指尖准备等下找个盒子放起来。
她捏紧了纸条,眼中的深意却让人无法窥探,稍纵即逝。
忍冬在一旁将纸条拿起轻轻吹干卷好后唤了小将军进屋。小将军将信鸽抱起来,将纸条绑好放在信鸽腿上的小木筒里。
沈香龄和忍冬都不敢碰鸽子,小将军举着鸽子半天要递出去,眼里倒是显露几分可以一同玩耍的喜悦,见他俩都不肯伸手,只好自己拿着往外一抛,鸽子扑腾两声利落地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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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沈香龄特意让听琴去听音阁再打探一下关于将军府的消息,听琴只道没有传来任何异常。
“……”
“你说,常远将军每日照常在军营里练兵?还日日举鼎?”她把信放下,不可置信地望向听琴。
听琴点头:“是的,阁主。”
沈香龄:“这?”她诧异地咧着嘴,又嘀咕道,“那我们家这个小将军是谁呀是鬼吗?”一时想不通,她点点下巴胡乱猜测,“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府特意请人假扮的,为了避免被外人知道?”
为了稳定军心倒是也有可能。
听琴缓缓地摇头,又缓缓地点头:“都有可能。”
沈香龄不免想到另一种可能,她俯身往前望向门外,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在,眼珠子转了一下,转而小声地对听琴说:“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是假的?”说完,拿嘴巴努了努外面。
听琴不太相信:“属下觉得这种假话极易被戳穿,万宝坊没有必要骗人。”
“可万宝坊当时说的正是大将军。”
“许是中间出了纰漏,从画像上看他确实同大将军长得很像。那时小将军他蓬头垢面让人看不出年纪,许是他们同我们一样都看错了?”
都有道理,倒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去问别的事:“听音那边有消息吗?”
听琴摇头:“暂时没有。“听琴安抚她道,”阁主别急,无双城走之前属下特意去摸过一遍,各个拐角都有人把守着,巡逻得次数也很频繁,何况是纪要这种麻烦东西,估计也要等上个把月。”
“那位公子他知道纪要那自然清楚纪要有多麻烦,应当不急。”
沈香龄撇嘴腹诽道,他才不清楚呢,昨日就来催我了。她皱眉道:“那位紫眸的女子呢?他们有消息传来么?”
听琴顿了一顿,低着头道:“倒是有些消息……”见他犹豫,沈香龄催促道,“说就是了。”
他抬眼看向沈香龄:“我们的人假扮路人接近过那名女子,可她却不愿随我们离开,当时行事匆忙她不信倒也正常。她没有受伤,精神也好,他们打算再重新安排,到时解释下来意,想来就能救回来。”
沈香龄点头:“好,那就好。”
她仰着头靠向椅背,两只脚伸直无聊地晃荡着,伸了个懒腰:“那就这样吧,等下你领着小将军去找个大夫看看脑袋。“
“是。”
听琴走后,她长叹,仰着头,眼里是屋顶交错的梁和光缠绕交错在一起,像是被划分好的棋盘。她喃喃道:“太复杂了,也不知道听音那边究竟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