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尧晟不觉得。
不过沈香龄今日助他将此事做好,挑个她喜欢的东西,他去感谢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起那双泪眼,王尧晟心里从前陌生的燥意,不,比燥意更小些,应该是觉得烦闷。
他拍了下胸口想要将烦闷疏解掉。却不知,那些未落下的眼泪在他贫瘠的心里,会慢慢变成磅礴大雨。让他变得柔软,也会让他深陷泥潭。
到书房后,明礼回禀闻鹭有事要告知,早已在书房候着了。王尧晟掐着算了日子,确实是到了时候。他受制于人二十几年,总想着何时能为自己活一次。
他在楼里蛰伏如此之久,现下终于出现了能把握住自己的机会,却不想有人好说歹说竟然不配合,想要挡他的路。
王尧晟进屋后轻撇了下闻鹭,他已换了一副讥讽的嘴脸,不用在外强装文雅。之前让闻鹭想好为谁效力,倒也没期盼着他能马上听自己的话。
这几日他还听到几只扑腾的鸽子,却不是奔他而来的。
闻鹭抱拳等王尧晟发话,王尧晟看了他会儿,坐下后不在意地捧茶轻啄一口,翘起二郎腿,并没理睬闻鹭。
闻鹭见王尧晟轻飘的态度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性子本来就犹豫,做不好杀人越货的活,只好被派来当细作。
可当细作,犹豫也是一大忌。
王尧晟:“药呢?”
闻鹭抬手道:“在属下这里。”想到城主的来信,他此时说话都多了份底气,“城主问上朝之事如何了?”
王尧晟:“明日就可去点卯,快了。”
闻鹭这才安心地疏了口气,他将装药丸的纸从胸口摸出,双手平摊递给王尧晟:“还好主子有好消息,不然这次就连半颗也无。”
王尧晟听出他的警告,不以为意:“你的呢?”
闻鹭紧张道:“属下还未服用。”
王尧晟点头:“很好。”他拿过闻鹭手心里的药丸,食指和拇指捏住在眼前来回看着,又闻了闻后点头,“还有事吗?”
王尧晟将药丸捏在手心里没有马上服用。闻鹭盯着他的手:“城主吩咐,待你上朝后就会陆续派人来六安,到时候你负责接应安排,和你一样将他们安插好就可以。”
王尧晟点头,倒是没开口问这事,反而说:“之前同你说的看来你倒是没听进去。如若威胁你不管用的话,告诉你我这儿有解药,你可愿意为我效力?”
闻鹭闻言意外地看了王尧晟一眼,王尧晟见他不出声,笑了笑:“闻鹭啊,其实我们在楼里的人都有想过。这楼里的解药,究竟是解药还是毒药?大家都不清楚。“
”但是我最清楚的一点就是楼里从来没有长命的人。”
他说的肯定,闻鹭一下子听到一时迷茫不已,他顺着王尧晟的说法想倒是确有其事,楼里除了因被派出去做任务时被杀的兄弟,已经待的许久的人就是闻雁。其余人或多或少因为病痛都离世了。
闻鹭还未想明白,又听王尧晟道。
“你可得好好想想。我也不是让你直接背叛城主,就是想让你帮我稍稍圆点慌罢了。”王尧晟见闻鹭似有松动之色,加了把火。
“你难道想一辈子受制于楼里吗?想想你那犹犹豫豫的性子,不管是杀人当刺客还是当细作,我都觉得不合适。城主把你派来,一是让你盯着我,二就是看中了你本性,这般犹豫不容易同我站在一起,好掌握。“
”不若你陪我走完这段,我的事做的差不多了,就让你安稳的回去度过下半辈子。”
“你觉得呢?”
闻鹭一时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他自是知道自己的性子是非常容易受制于人,可是,“你究竟要做什么?我早知你的身世,你完全没必要背叛楼主,于你没有半分好处。”
王尧晟不耐烦:“啧,你都没答应我的,就让我告诉你?”他盯着闻鹭,“城主想做的事确实也是我想做的,可当个傀儡和自己心甘情愿去做事可完全不同。”
“他太像个苍蝇了,整天嗡嗡的叫,让我觉得聒噪。动不动威胁我,你觉得我会觉得爽利吗?”
闻鹭根本不信他手中有解药的秘方,有了秘方他还眼巴巴地盼着什么解药?他道:“你现在倒是嚣张。可没想过你同我一样都是细作,我敬你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被派来六安早已不是闻语楼的楼主。”
王尧晟见说不动他也有些泄气,他垂眼将手心的药丸当着闻鹭的面捏碎:“不管你答不答应,这个东西,我都不需要了。”
闻鹭见他把药丸捏碎,心下一滞。
“你回去好好想想,只要不像看狗一样看着我,事事都禀告,在城主面前少点说我的事,多润色些好的,我也不会为难你。反正对城主也没多大影响不是吗?”
闻鹭:“你如今直接告诉我就不怕我回禀给城主?”
王尧晟嗤笑:“你觉得如果城主有办法管着我,他还会让你用解药来逼我吗?”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悠悠地转着。
“真是可惜,像你这般傻得倒也少见。你即便回禀也没关系,我已然成了谢钰,解药也已到手,无双城的事同我还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撕破脸罢了。”
王尧晟喃喃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他走到剑台前,轻轻抚过上面的纹饰,眼中的恨意越发深邃。王尧晟见他还不答话,耐心已耗尽。他拿起一直摆在这儿的长剑,将它抽出后,发出“噌”的一声。
王尧晟持剑转身道。
“你若不答应,也罢。”
片刻后。
王尧晟靠在桌边用布擦拭着剑身,擦拭干净后插入剑鞘里放回了剑台上。他勾唇笑了笑,怎么总是会有不知死活的人挡着他的路。
真是不自量力。
他将布随意放在桌子上,走到已然咽气的闻鹭旁,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他合不上的眼睛后,才将明礼唤了进来。
王尧晟踢了踢闻鹭的身体:“明礼,把这儿收拾干净。”
明礼进屋来看见书房中间躺着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公子的身上还有一条被喷溅的血迹。他愣怔住:“这……”
王尧晟盯着明礼震惊的神色,淡淡道:“他方才想行刺我被我先一步拦下了。”
明礼疑惑不已,因之前闻鹭常常和公子单独议事,他还以为闻鹭同公子再谈秘事,没想到……他没再问,反倒致歉道:“都是小的不是,下次有生人必然先细细排查一番。”
王尧晟满意地点头,他轻叹口气:“有些累了,等下给我打盆水送到房里。”
明礼应声说是,王尧晟走出了书房。
他沾了血的衣袍一角轻轻划过了一汪血水的地板。明礼似乎听到公子得意地轻笑,他回头看去,人已经走远了。
——
午夜,寂静无声的巷道里一辆推车缓缓往夜深处走去,推车上的东西被草席掩盖的结结实实,在推车行动间突然颠簸了下留下了点点血迹。
这条路白日里向来繁华,待到天光一亮,路上的人们纷至沓来,来来往往间淡淡的血迹也就被剐蹭得更加虚无,渐渐被尘土掩埋,被踩进地里。
待到推车回到府里后,谢府后院的树上似是晃过一个人影,骤然惊起一片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