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龄又仔细交代了些细节,听音便离开沈府去布置。
见她飒然走远,沈香龄杏眼微垂,有气无力一会儿睁一会儿勉强闭上,神色恹恹地捧着水晶杯不知该将它要不要带走,她四处晃悠着。
这边忍冬带着丫头小厮们热闹地收拾着行李,突然有人回禀说谢公子来了。
这一句“谢公子来了“,让沈香龄眼中的倦怠之意陡然消散,迫不及待地赶紧让人请他进来。她赶忙把水晶杯塞到忍冬的怀里,忍冬无奈接过放往回屋里。
沈香龄从袖中拿起了镜子,还没有巴掌大的小铜镜被她捏在手中,站在月洞门前等着谢钰来。
她正嘚瑟着,只见长身玉立的公子一眨眼就出现在了转角,他走路笔直刚正又不过于板正,走动时衣摆轻晃,一派谦恭有礼的君子之态。
王尧晟看见站在月洞门前等他的沈香龄似是有点诧异,随机温和一笑道:“这里风大,怎么站在这里等?”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波动,但他的话异常温柔,沈香龄将小镜子收好,高兴地拎起裙子凑上前去:“那是因为你来了嘛。谢公子大驾光临,我当然要赶紧来迎你了。”说着,她还特意地行了个礼。
王尧晟点点头,看着眼前满眼好似都要溢出来的爱意的沈香龄,倒是没什么反应。两个人挨得太近,他有些局促地侧身而过:“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他像是来肯定消息般问,“听说你要出门。”
沈香龄见他侧身而过,她只好跟紧谢钰,有些泄气地“嗯”了一声:“出门办事。”她走在谢钰身侧,认真地解释着,”爹娘如今年纪大了不便出门走动,我们家铺子不少,我就替爹娘巡视巡视,去查查账罢了。”
沈香龄说完期待地望着谢钰,偷摸地揪着他的袖子,盼望着他能同自己一起去亦或是担心几句,那都是不错的。
谁知王尧晟听完也就点头应应,他感受到了手臂上的拉扯感,虽然很轻微却还是停下脚步,看着沈香龄水汪汪的眼睛还有些许迷茫,不过很快他又皱着眉道,却问了另一句:“你一个女子如何远行?“
“总是这般抛头露面不合时宜。“他摇头,说完不满地皱起眉,”女子自是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正理。”
“什么?”
沈香龄顿住,她一下子松开了谢钰的衣袍,藏在衣袖里的手指蜷起,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古板的话了。
如今大周男女之间并不设防,女子也可同男子一起习书,出门游历更是寻常。所谓女子应居于闺阁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不过……沈香龄忍了忍,将方才将要皱巴起来的脸努力抻平。
她好心提醒着:“谢钰你失忆了估摸不是很清楚,这些古话说的是十几年前的光景。现在不行女子定要居于后院那一套,女子也可抛头露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说得很认真,可谢钰好似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却不见懊悔。他侧过脸去,脸崩得很直,沈香龄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不悦,她还没问,只听到他说:“那你路上小心。”
就这样吗…难道是自己说错话了?
沈香龄闻言眼神暗淡一瞬,她气馁地“哦”了一声,闭嘴不言生着闷气。沈香龄低着头揪着袖子,周遭的下人来回搬着东西,见他俩气氛凝滞有的也好奇探头来看。
王尧晟不是蠢人,自然察觉到她的不高兴。瞧她突然间生了闷气,一时也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便也没有搭腔。
一路上两人无话,待到堂屋后,沈香龄找了就近的椅子坐下,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丧气地坠着肩膀,她努着嘴说:“你就不担心我吗?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路上遇到歹人怎么办,遇到匪徒怎么办,回不来怎么办?”说罢,轻哼一声。
王尧晟闻言似被噎住,他皱着眉忽又深吸了口气,突然顿悟。
原来是怪他不够关心她。
他想到对沈府大概印象,觉得沈府对沈香龄向来溺爱,语气放得很缓,很努力地在哄着沈香龄:“你父亲母亲定然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必定会派人看护,我应当是不用担心的。”
沈香龄却反复地打量这他的神色,话音一落她收回视线,脸上一副不满他不闻不问的态度,很是失望的表情。她嘟着嘴:“可是,这不一样。”
谢钰仍就板着脸,反问道:“哪里不同?”
沈香龄一双眼睛牢牢地锁住他的脸色,目光沉沉。
算了。
你失忆了就让让你吧。
沈香龄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谢钰站在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柔声道:“沈香龄?”
沈香龄像是突然惊醒,她下意识地往后靠,却在看到谢钰后又放松下来疑惑地“嗯”了一声。
王尧晟看她这般抗拒,心头冒出一丝不悦。许是心中的掌控欲作祟,他向沈香龄走进一步,头微微低下,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却执拗地用力将她往前拉,因很少碰触女子他好似还有些紧张:“你是不是还在为紫玉冠的事难过?”
沈香龄闻言更伤心了,怎么最近伤心事这么多。
她娇娇地应了一声,“昂。”她低着头,一双眼睛往上看,波光粼粼地眸子带着缱绻的撒娇,这一声带着钩子的娇软让谢钰都心颤了一瞬,觉得她可怜可爱。
谢钰同样牢牢地盯着她通透眼睛,道:“我知那是你的一片心意。“
”这几日我也有听到些传闻,说这紫玉冠是我故意当出去的,我又不缺银子怎会拿去当呢?你可信我?“他说这句话的脸色倒是比进院后的任何时候都平缓很多,看着沈香龄的时候一双凤眼柔情似水,歪着头凑近她。
沈香龄私下底调查过,这股流言来得莫名其妙,她并没有查到究竟是谁放出来的。谢钰作为谢家唯一的儿子自然是衣食无忧,拿去当紫玉冠确实也是一丝好处全无,平白还惹出这么多流言蜚语,自是不会的。
”我听说那是你之前特意给我寻得加冠礼,既然找不到了,要不如就算了吧。不用大费周章去寻它,如若觉得亏欠我了,再寻个别样的玉冠也未尝不可的。”说完王尧晟轻轻地捏了下她的肩头。
沈香龄皱着眉,很是不解。
谢钰为什么会认为是自己亏欠了他?这东西明明是我花了大价钱寻来的,不心疼我就算了,怎么不心疼银子呢!
她还想反驳几句,想起自己此行就是为了去带回紫玉冠的,未免觉得心寒。前几天他俩因为此事争吵不休,也就止住了嘴。
她眼波流转,觉得古怪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嗫嚅地嗯了一声。
王尧晟见状满意地点头,沈香龄看着性子活泼好似什么都不懂,骨子里却执着得很,抓住了什么轻易不肯放手。他的手轻拍了下沈香龄的肩头安慰着她。
想道若是这紫玉冠没了就能让自己惹来一身骚,如若找回来得有多棘手。此次消息定是闻语楼故意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他,有把柄在手得任他们摆布。
想起沈香龄之前被暗杀,他目光一冷。
话已说完,想来沈香龄低眉顺眼的模样应当是听进去了。想收回手时却意外的感受到自己掌下的肩膀,肩峰上的肱骨小小一个、圆圆的,像的可以把玩的玉器,手上难免多了些流连之意。
他惊讶于自己的念头,装作不经意地,指尖抚过她的肩膀体会到了衣裳下她暖暖的温度,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带着些狠意,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收了回来,只剩下了满手的馨香。
他将手攒成拳头,再怎么不愿,这香也会如之前一般缠绵王尧晟整整几日。
沈香龄没有察觉他的异常,双手揪着他离去的衣袖晃了晃,谢钰不明所以,却听见她低声道:“我要走那么久,你都不舍得我嘛,都不想着抱一抱我的。”
闻言,王尧晟低下头平淡无痕的神色带着些察觉不到的戏谑,如她所愿弯下腰轻轻地搂了她片刻。
主仆一行人带着镖师翻山越岭,走走停停。路过一城便去自家商铺探探情况,看看铺子营收。花了近一个半月的时日才到了这无双城。
世人都说江南富丽,沈香龄没去过,可在这黄土之地也能有如此盛景也是不易。
她放眼望去,无双城太大,楼在平地上拔地而起,硬生生在一片贫瘠地土地上造出了一座高台厚榭的琼楼玉宇,蓦然给人一种大周的皇宫巍峨之感。
无双城在大周国中西部的位置,从这里能去到大周的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