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没有一点的留恋,是不是?
替身就是这种活该被抛弃的宿命?
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炸开!他恨这命运捉弄,恨这幻境无情,更恨晏笙的狠心,恨他料理好一切,留他独活于这冰冷皇位之上!
他猛地一拳砸向地面,骨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殷无暝徒然地握了握掌心,身后传来幕僚小心翼翼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呢,大概是皇宫已经被控制,大业将成。
“主上,您现在该回紫宸殿了。”
殷无暝维持着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背影僵硬得如同石雕。过了许久,久到幕僚以为他已然石化,才听到一声极低、极哑,仿佛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回应:
“滚。”
这声音里浸满了血泪与死寂,再无半分属于活人的气息。
……
人皇禁制彻底吞噬气息的刹那,晏笙在神山凛冽的寒气中猛然睁眼!
抽离知觉的恐怖感如影随形,他捂住喉咙,蜷缩在地剧烈呛咳起来,仿佛那窒息的压力仍未散去,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疼痛。
原来挑战天地法则是这般滋味,也算是尝了个鲜。
他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山石上,身体因残余的痛楚而微微颤抖。
身旁几息之后,殷无暝也猛地睁开双眼。
他满脸未干的泪痕,双手死死抱着头,蜷缩着身体,仿佛还陷在那绝望的幻境里无法挣脱,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
晏笙犹豫地侧头望去,只见殷无暝青丝散乱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那只眼睛里,盛满了未及散去的恐惧与绝望。
对废太子,他心怀歉疚,亦有几分心虚。但若换做是殷师兄…应不会生气吧?
他思绪纷乱,人物关系在脑中缠绕不清。正迷茫间,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将他拉了过去。
就在即将撞入对方怀中时,一股熟悉的、带着清冽雪松气息的舒缓仙力轻柔地托住了他,化解了冲势。
他被稳稳地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才是他的师兄。
眼眶蓦地一热。
殷无暝从幻境的余悸中彻底清醒,立刻开始了控诉:“小骗子,你可真行啊,我是不是说了我不是非要那人皇气运不可?”
晏笙听着殷无暝还带着哑着的嗓音,心虚讪讪:“话不能这么说,阵眼的事…”
殷无暝被他这态度气笑了,眼圈更红,“你常有理是吧?之前说怕我死了会很疼的不是你吗?”
晏笙哑口无言,头埋得更低。
先前还在山脚下的白泽,此刻正懒洋洋地蹲坐在高处的山阶上。
见两人都清醒了,它踱步下来,凑近左看右看,好奇着打破了凝滞的气氛:“还要抱多久?”
他都等半天了,就一定要这么腻歪吗?
两人被忽然出现的白泽吓了一大跳,晏笙更是差点炸毛,纷纷瞪大了眼向他看来。
白泽被两人看得莫名其妙,犹豫着开口:“不会是我动阵法的时候,给你俩在里面的感情也催熟了吧…?”
可他全程都在以狐妖晏笙的视角围观也没看出来啊?
难道看漏了?
还是说,这小狐妖专心报恩、撩完就跑的行为终于把殷无暝给逼疯了?
怎么也没看到这一段?
这什么最佳看戏位啊,退票!!!
白泽有些怀疑自己,看两人的眼神也更加意味深长。
殷无暝轻咳一声,掩饰性地伸手轻轻托了下晏笙的后腰将他扶稳站好,随即抱着剑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两步。
瞬间,两人之间拉开了距离。
晏笙瞥见殷无暝嘴角那抹冷硬的弧度,也沉默地垂下了眼帘。
气氛再次变得古怪而压抑。
白泽看他俩加一起都憋不出一句话的闷样子,也无奈了,索性不再纠结。
“行了,剩下的试炼免了,直接跟我来。”
明明是好事,两人却都沉默着。
白泽急了:“喂!还走不走?!”它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可没打算放跑!
晏笙率先回神:“走,这就走。”
这就对了,白泽满意点头,转身踏上更高处的玉阶。
晏笙刚要跟上去时,终究没忍得住回头看向还愣在原地的人,轻声劝道:“殷师兄,该走了。”
殷师兄,该出戏了。
殷无暝抬眸,望着那道率先走向风雪的月白背影。
是“师兄”,不是“废太子”。
殷无暝垂下眼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扑过去时…什么都没抓住,他到现在都忘不了那种虚无的恐怖。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掌心。
殷无暝茫然地看着那滴泪:奇怪…我哭什么?
呵…是年纪大了,开始伤春悲秋了么?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心口沉甸甸的,那股莫名的悲郁难以言喻,可见人已经走远了,只能将翻涌的情绪暂且压下,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晏笙察觉到身后人,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却没听到殷无暝正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着:
“你一点不入戏,对废太子也是真的没什么留恋,走完主线找到阵眼就走,临走前还搞献祭这种事,理智得可怕。”
“但对殷师兄,又…”
日思夜想,连梦呓都在唤我…
小狐狸,你该不会…真的…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这种喜欢上一个将死之人的事…求你了,千万不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