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谁都不能。”
“我记住了。”我朝他们挥挥手,转身走进面前那幢全白建筑里。
我看着自己踏进全白高楼,一切慢慢化成了一个黑点,黑点离我越来越远,它被吸进一道白光里,我又一次对上了那只白瞳。
当我再次醒来,白玫花瓣大大绽开,圣西亚与花瓣顶端齐平,没一会儿就越过了花瓣的高度,再没多久就要到正午了。
睡的时间太久失了力气,导致我无法第一时间起身。我放松下来,欣赏着头顶聚集的云。好半晌,我撑着双臂从地上起身,昏头昏脑地伸着懒腰,目光随意往旁边一瞥,才发现江如就在身边,也在伸着懒腰。
“江如,你怎么也睡地上了?”我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跑去吊床上睡。”
“你躺下之后,我也困了,就睡到现在才醒。”江如慢吞吞地解释。
好像自重逢之后,我和江如一刻都没分开过。
我们在银湖边洗了把脸,这银湖也怪有脾气,除了我和江如,其他人碰不得一点。
某次我们几人瘫在圣格兰湖边吃着枝钦从花露池带来的热乎糕点,枝钦见我去湖里捧着水洗脸时,他十分震惊,他问我怎么做到碰这湖水还能够安然无恙的,我纳闷地回答他说一直都可以啊,说罢,我指了指江如,又对他说江如也可以啊。
“你不能碰吗?”我还十分认真地问了一嘴。
枝钦张嘴。
枝钦闭嘴。
枝钦沉默。
我又看向维吉斯,问道:“维吉斯,你能吗?”
维吉斯没有说话,她变出一片叶子,将叶子放在银湖上,很快,叶片消失不见了。
“真是稀奇。”我不由咂舌,回过头去问沉默的思考者:“枝钦,岛屿其他住民也不能碰吗?”
枝钦沉默地点头。
“那这银湖还真有脾气。”我看着将手伸进湖中的江如,连连感叹。
日光正盛,将银湖照成了一面通透的镜子。
我不喜欢甚至有些抗拒从其他各处看到我自己的样貌,所以我很少会对着各个湖水溪流去打量我自己。只有面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江如,我不会有半点抗拒的心思,我甚至还很好奇。可潜意识里又觉得不该这样,我应该对观察自己样貌这件事是热衷的。
鬼使神差的,我对着银湖中的自己照了半天,未经思考脱口而出一句话来:“你好,纪林。”
对,应该是这样的。
在对上倒影的那一刻,我又生出了抗拒的心思,飞快别过眼,往后方退了几步。
“江如,你知道宝贝是什么意思吗?”我和江如躺在秋千上,想着梦中的场景,犹豫半晌才问。
“宝贝?那是什么?”江如听后也是一头雾水。
“维吉斯!”我眼尖地见到刚坐到凉亭准备泡茶的维吉斯,朝她招手,没等她起身,我就跳下秋千朝她跑去,我问她:“你知道宝贝是什么吗?”
“宝贝?”
“嗯嗯,宝贝。”我用力点头,“是个东西吗,还是一个人?”
“都可以是,而且是很珍贵的。”
“哦,我懂了。”我似懂非懂地、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今日天气很好,江如拉着我爬到云山之巅的树顶观海。
鹿遗海里藏着开不完的盲盒。
今日的天空色调并不浓重,它为圣西亚带来一场浅淡的梦境。海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糖霜。阳光是个很称职的烘焙师,将鹿遗海烘烤成粉蓝色的一块硕大的糖糕,部分融化的糖霜在海浪翻滚的空隙里慢慢上升,同游荡在空中的云融成无数甜腻的棉花糖,连带着空气里裹满了香甜的气息。
要是配上一壶煮透的花茶,品上一口一抿即化的糕点,耳边回荡着和风带来的轻柔的海洋之歌,再加上时有时无的虫鸣鸟语,滚沸的茶水升起水汽,朦胧的视线里还能见着鹿遗海最后星星点点的光亮,它会一点一点退出你的视线,你将安睡在黑夜的臂弯。
这令人满足又愉悦的一天。
我和江如静静地看着托岛白玫合拢,在树顶呆到花灯亮起。
“江如。”我轻声开口,江如转头朝我看来,风吹乱了我们的发丝,它们纠缠在一起,连弧度都一样。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相似。”
“嗯。”江如点头,她问了我一个维吉斯也问过我的问题:“我们会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会,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下意识回答她。
江如是令人称羡的王储,是有功于大陆的神选者,我呢,我无能得护不住大陆,也弄不清大陆的所有。我稀里糊涂的活,稀里糊涂的死。
她是高贵自由的蝶,我是空有虚名的假精灵。
“我们不一样的。”我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