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10090,新来的编号,曾是世俗层面上的拥有丰富者,也曾一无所有遍体鳞伤,最终是杀死自己丈夫的女人,重罪,永久监禁。新闻与消息到处都是,若是去了解,我知道的内容大概比她本人清楚得更多,我不会想象同她的第一次会面会如何,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这里的任期很快就要结束,曾经我以为这里是我的索多玛,会令我葬身于此,如今看来,三年也是短暂,后继者是一位优秀的青年,我与他面谈过许多,希望他不会被腐化,或他会令此地获得更多生机吗?我不知道。
我即将开始新的旅途,在这之前会做好应当由我去做的事,这恐怕是我的赎罪,曾经的行为不端依然叫我惴惴不安,无论我祷告多少次,它还是如同一根子,扎在我的心底最深处,所有美好与感谢的话语都没法带给我半点欢愉,恐怕这样也好么,叫我于心灵的痛苦从而生出的□□苦中走遍那为我们背负原罪之人的旅途,虽然并不是同样的路。
如果我失去记忆,又会是如此?我还是我吗?MA152403是失去记忆的人,他如同一个幽灵,叫我抓不住他的本质,但我可以说,他是善良的,拥有出众的正义,哪怕他恢复记忆,也亦然,而将他送来此处的事件上也并没有生命被夺走,我问过他,是否会想知道自己是谁,他说是的。没有的想要得到,得到的希望失去,是我不应当有此欲望。
愿神眷顾所有人,阿门。”
“今日,我见到了FE10090,此前我犹豫是否要阅读同她有关的报道,在多重思虑后并未这样做,原因是我同样是人,会被大众观念影响,叫我在众人间走出自己的海需莫大的勇气,要不断向神明祈求话语与回应。哎,我还有太多路要走。
这是一间相对自由的关押之地,人们被允许穿着自己的服装,根据我所读报道,不少人对FE10090抱有同情,给她寄送了大量衣物,虽说每人能够放在屋中的为定量,哪怕她曾拥有都被收去,她也应当拥有能够穿在身上的。所以我格外惊讶,她穿的是白色的素衣,正如同婚礼上的颜色。管理人员将她安排在僻静地方做工,没有高强度的劳动,固然叫我意外,但她是一个这样不在乎外在的人更是令我无法移开目光。
‘你好’她先对我打了招呼。
我反应不及,甚至仓促起身,叫她坐下。
我失去了自己的节奏,接下来发生的几乎是要写进忏悔书的内容,不,我们只是交谈,我询问她在此处的情况,她语气平静回应我的话,仅此而已。我忽然想起自己是金发碧眼,在如今这般现代化、国际化的时代,我没有想到自己会注意到,她深色的眼睛与头发里是深潭还是最纯粹由万物凝结在一起的黑?她的谈吐表明她受到过良好的教养,我指出后她反问我是否因她没有说脏字,她说她感觉不到和它们拥有感情上的正向联结,这些话语反而叫她厌恶,于情绪激动之时说出则令她不适。于是我明白了,这并非是良好教养的结果,而是她憎恶的人时常这么做,使得她有意识地远离了。她的确不在乎外在的,她拥有过所有能靠金钱得到的,她想要的物品全都堆在一起,可原来她的心中没有被掀起波澜,她说,她是‘活死人’,我没有太明白。因还有其他人在等待,我们没有谈论太多,结束时我同她握了手,希望不是我的误判,在这里的三年,我见过太多人第一面,无论男女,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自己不应该在此处,哪怕他们做出的事触犯了世俗法律,他们也想要早些离开,FE10090却认为她应当呆在此地,我能看出来,她是这么认为的。
还有太多话,夜已深,我意识到自己虽不年轻,也并不算老,这是一件好事吗?人以为自己成长后能把握一切,殊不知除了信,越来越多不确定的出现。想起先前我同那叫做普奇的年轻人谈起这一话题,他对我说‘引力也是绝对的’,但他又说他也忍不住会好奇天堂中是否会有不同。”
“想起那一天,FE10090依旧会目露红光,‘我早就应该杀了他’,她这么对我说,我想,应当是我误判。FE10090依旧是一个罪人,我忘记了这点,哪怕她什么都没有做。我读过在法庭上的记录,她被询问为何要杀死她的丈夫,她说‘他让我想起我的父亲’,所以人们质疑是否她也杀死了她的父亲。
有关她记忆是何时恢复的,根据律师所言,是在近期,如若她先前就想起,她是可能去造成那场大火的,时间久远,能给出不在场证明的只有宅中的花木,我想过要去一趟,这是我在三年间的秘密乐趣,我与他们谈论他们的过往,继而去到他们曾经呆过的地方,不是为了更加了解他们,让他们得以改邪深信,而是我自己想要去拥抱这个世界吧。
FE10090的丈夫是一位再虔诚不过的教徒,她自己则不信,是否在她使用钢笔的那刻,魔鬼降临于她的身上。她的本名来自欧洲大陆,或是因她的父母是嬉皮士,怀念久前对自由的叫嚣,而在日本,又有‘苦瓜’的含义,我没有吃过这种食物,所以特意去买了一些,做了清蒸、烤炙和汤汁三种,我想,这是承受了神恩的食物,它在流泪,我也是如此。
这毕竟是记录琐碎的内容,在我死后不会被出版,因而才能写下,只属于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