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兄能去哪儿呢?”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元泽的身影,闻人月扶着墙探头往上看,洞口已成了一个小小的点,隐约透了点月光的亮度。他们下了几百阶,密道窄得只有这么一个出入口。
杨岁卿方才要来了闻人月的仙笔,他手里左右拨着笔头,将每根毛都过了一遍指尖,说:“此前觉得这鬼简单,便没对你说过这些。你那道追鬼诀,是一道契约仙诀,可与鬼结契。人与鬼结契,用的是精气,对于你,是用的仙力。你的仙力会不断溢出去,供给那只鬼,这样才能维系他的鬼气。而他世间恶念尽除,甘心离去时,才可被人超度……因为太过麻烦,又显得百害而无一利,人界与天庭都很久无人用过了。”
闻人月听着也有点麻麻的,敢情不是师尊不想超度,是这鬼一来就赖上走不掉了。
杨岁卿拨着仙笔的头,直到那根笔再次挤出一丝一缕弱弱的金色游丝,延伸入密道深处,继续道:“他的气息在密道深处,不在上面。有人设阵截断了你与天书的思绪脉络,不过我的仙元直接连着文脉,他们截不断。”
闻人月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根指路仙笔,再次感受到师尊大腿之粗。
一边往里走着,闻人月一边说话壮胆道:“阿泽兄不会被那妖狐绑走了吧?他当人的时候就够惨了,当鬼也是个怂鬼。他万一看到那妖狐,想起来自己是谁可怎么办。”
“到那时候,你得负责驱鬼,”杨岁卿说,“恶鬼出去了,也只会为祸一方。”
闻人月叹气道:“怪我,若我没召出阿泽兄,他是不是已经走在投胎路上了……”
杨岁卿难得安慰了一句:“虽是你阴差阳错之举。但他生前经受太多,积怨未消之前,会一直徘徊在那院中,并不能去投胎。”
石剑抵着前面紧闭的石门推了推,他继续道:“世间这样的怨鬼,还有许多。他们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浑浑噩噩,也不害人,只是一遍遍徘徊在死前的残景中……”
杨岁卿:“话疗结束,来推门。”
闻人月刚想感慨一句,又把话吞了下去:“……”
在杨岁卿的凡人怪力与闻人月几乎可以不计的助推之下,密道门缓缓洞开。
“……你来了……你们都来了……”一阵阴冷的风呼啸袭过,妖狐的声音再次响起。
元泽的声音也紧跟着响了起来:“救我——救我——闻人兄、大师!”
我才该叫救命!闻人月被妖狐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但他一想起师尊目前是个脆弱凡人,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
他往前才看清这黑洞洞的地方,这里只有妖狐背后的窗洞里泄露出一束光,她浑身被粗壮的树枝捆束,那些枝叶都扎在她的皮肤里,身上的血蜿蜒而下,变成了那树最好的水分浇灌。
她的脸上一半黑痕,一半是烧红的皮肤,嘴唇白的近乎无一点血色,混沌不清地念着:“你来了、你来了……”
闻人月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妖狐,不得不说,她比那日梦中追杀他的状态要差太多了,他担惊受怕了一路,没想到对方比他还要更狼狈。
征服恐惧的力量来源于自身能耐,领悟了“炸”字诀的闻人月自认强大不少,拎着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他走到不远不近的地方,看到了角落里蜷缩的元泽,对方正冲着他摆手,闻人月也冲他挥了挥手,意思是自己来救他了。
元泽的手摇得飞快,闻人月看着他,不解他怎么如此激动。
鼻端腥风渐起,闻人月一转脸,和妖狐诡异的眼珠子对了个正着,她被烧毁的半张脸,眼窝凹陷了进去,完好那张脸的绿眼珠周围全是血丝。
闻人月提笔就炸!
他一抖笔,一收尖,妖狐的眼珠子也跟着他的走笔定在了原地。
他们僵持了一秒、两秒,闻人月冷汗淋了一背,这回怎么真是个哑炮!!!
他慌张往后撤,匆忙中左脚绊右脚,好在妖狐伸爪子袭来时他正好全身一沉,躲过了这一击。
随后他没稳住,即将脑袋着地,这才看见元泽拼命指着的位置——那妖狐浑身枝条只捆了上身,足上铁链早被她挣断了!
吾命休矣!
闻人月知道这次托大了,师尊现下只是个凡人,估计也要跟着他交代到这里了。
妖狐的爪尖冲他心脏而来,能剥人皮的利爪瞬间撕烂了闻人月的衣襟,千钧一发之时。
闻人月只听得叮地一声——这是太奶摇铃接他来了?
“没死就起来干活。去一旁练你那字,一遍不行就练十遍。总有一遍能成。”
杨岁卿一拽闻人月的衣袖,把他整个软面条一样的身体拉了起来,石剑抵在妖狐爪尖僵持着。
闻人月噔噔噔几步跌倒在地,一刻也不敢耽搁,忙提起笔开始重写那“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