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玄色锦袍,头戴银冠,腰缠玉带,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她踏着稳健的步伐,向正堂走去,仿佛不是去参加一场继任典,而是即将奔赴战场。
也没错,那是她的战场。
“三公子到。”守在半路的仆从快步跑去,在正堂门外高声唱和。
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中,薛子翛缓步走来。堂中所坐之人,心思各异。她的眼神穿过整个屋子,直达最里。她看着笑得有些僵硬的薛健,微微勾唇。
刹那间,她仿佛听见了牙关紧咬的声音。
薛子翛收回视线,不再看他。还未举步,三位长老已经迎了上来。
“诸位。”大长老大声招呼,见众人的视线都汇集而来,他清了清嗓子道,“多谢诸位今日来参加我薛家的家主继任大典,眼下吉时已到,请诸位稍坐。”说着,他转过头看着薛子翛,替她正了正发冠,拍拍她的肩,目光慈爱,“好,今日打扮得很是精神,去吧。”
薛子翛微微颔首,走到院中的香案前,跪在蒲团上,随后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线香,高高举起置于额前,双眸紧闭。良久,她捏着线香三叩首,起身后将正在燃烧的香递给侍女,待她插入香炉。
“皇天后土在上,列祖列宗在下,今日叩请先祖,见证家主继任之事。堂下所跪为上任家主薛传之子,此子聪慧机敏,心地善良,知人善用,于天灾之时为薛府、为百姓、为朝堂立下大功,得圣上青睐嘉奖。于今日举行继位仪式,请诸位先祖见证。”
“请诸位先祖见证。”
“请诸位先祖见证。”
三位长老同时跪在薛子翛身后,齐齐向着香案叩首后起身。大长老从站在一旁的侍女手中所持托盘中取下印鉴,郑重其事地放入依旧跪在地上,双手摊平举过头顶的薛子翛手中。
“子翛,希望你能肩负起薛家的未来,承担一个家主应尽的责任,也祝愿我们薛家能越来越好。”平日里素来不爱说话的二长老,语重心长告诫道。
薛子翛顺着二长老的力道站起身,她注视着他浑浊的双眼,一字一句认真应道:“长老放心,我定会好好守着薛家,绝不会让父亲努力挣来的家业,受到损害。”
三位长老几乎同时点了点头。
薛子翛转过身,面向着正堂,高高举起手中的印鉴。
“见过家主。”
“见过家主。”
“见过家主。”
院中的站着的下人们齐齐跪地,从四面八方向薛子翛行稽首礼。
薛子翛收回手,看着掌心中那枚并不起眼的印鉴,将它紧紧攥住,勾唇一笑,如释重负。
我做到了,不枉费老天给我机会重来这一次。父亲,若您泉下有知,可会为我感到骄傲?
她的视线微移,与沈如墨遥遥相对。沈如墨眼中含着泪花,冲她点点头,满是欣慰和欣喜。
仪式结束,众人落座,下人们鱼贯而入,为众人送上佳肴。
“贤侄……哦不,薛家主,恭喜啊,真是年少有为。”林风啸端着酒杯朝她遥遥一举,一饮而尽。
“多谢林世叔,日后小侄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世叔提点。”薛子翛回了一礼,仰头喝下杯中酒。
“薛家主,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这么多年被世人所误会,尽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只待时机一到,便能一飞冲天。长安,你可要向薛家主好好学学,切不可轻易为世俗名声所累。”陆家家主陆之轩向坐在身侧的陆长安提点道。
陆长安朝薛子翛腼腆一笑,带着善意举杯示意:“还请薛家主不吝赐教。”
薛子翛笑道:“不敢当不敢当,陆家家大业大,薛某怕是没有什么能教长安兄的,只能算是互相切磋。”
“侄儿。”薛健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这堂中有如惊雷,顿时整个厅堂鸦雀无声。今日赴宴的哪个不是人精,谁不知道这二十年来,薛府二爷早已家主自处,眼下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被小辈夺了权,又当如何?
他们,乐得看一场戏。
“侄儿,你有今日的成绩二叔十分欣慰,想必在你的带领下,我薛家必能扶摇直上。好侄儿,你可要好好守着你的印鉴。”薛健勾了勾唇,带着一丝颤抖。
薛子翛默默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二叔不会这么安稳。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起身对薛健躬身行了一礼:“侄儿多谢二叔告诫。侄儿惶恐,生怕自己做不好,辜负了长老们的期待,想来二叔定会帮我的,对吗?”她似笑非笑,紧紧盯着薛健。
薛健轻哼一声:“自然,你我同根同源,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顿了顿,朝薛子翛走近几步,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所以啊,我的好侄儿,你可千万要守好印鉴。”
薛子翛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痕迹,她不动声色:“侄儿多谢叔父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