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忽然伸出手,扣住我脖子后侧,动作轻得像亲昵,实则寸寸逼近。
“这样,我就不用再想你了。”
“我只要低头,就能看到你。”
“就算是假的,也没关系。”
我猛地睁眼,惊醒,心跳乱成一团,像被打翻的钟,背后冷汗一片,手心冰凉,连骨头都在颤,我试图坐起来,肩膀却被一股力道拉住,低头一看,顾清玉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整个人贴上来,手臂横过来搂着我,头埋在我胸口,呼吸轻轻的,落在我刚从梦里爬出来的心跳上。
他还在睡。
睫毛垂着,扫在我衣襟上,像影子落在心口,但他的手——
抱得太紧了,像是身体自己知道,不准我走。
我没动。
他像感觉到了什么,眉头轻轻皱了皱,手臂收得更紧些,嘴里含糊地蹭着我胸口,低低地说了一句:
“哥……别走。”
声音很轻,却像把梦里那句“你怕我吗”又重新拧进我耳朵里,我呼吸一滞,闭上眼,迟疑着抬手,落在他头发上。
我想推开他。
但最终只是轻轻摸了摸他后颈,像以前那样。他蹭了蹭我胸口,嘴角轻轻扬起,又慢慢睡回去。
我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心跳一点点沉下去,回到现实,可梦还在,像沉渣未起的水,一直压着我喘不过气,有恨意,有愧疚,还有止不住的心疼,心疼他小时候那些病痛、发烧、惊梦的夜晚;恨他后来用病困住我,夺走父母所有的关注;而最深最沉的愧疚,是他住院那四年,我一次都没去看他,甚至在某些深夜,想过如果他死了,会不会一切就轻松一点。
我不敢再想。
困意重新袭来时,我顺势把他搂进怀里,抱着他,没再推开。
清晨六点,天微微亮。
窗帘缝里漏进一点光,刚好打在白色床单上,我睁开眼,后背还贴着昨晚冷汗的凉意,梦的影子还在,像块沉石,一直压着我心口,不松手,我轻轻想抽一下手,他还抱着我,睡得很熟,头贴在我肩窝,呼吸温热,手臂牢牢环着我,我再动了一点,他眉头皱了皱,没睁眼,反而抱得更紧了。
“……清玉。”我低声叫他。
他没动,像是真的睡着。
可就在我第三次尝试抽手时,他忽然睁开了眼,睫毛一颤,眼神还带着刚醒的迷蒙,却慢慢聚起笑意,嘴角轻轻弯起。
“哥。”
嗓音哑哑的,带着一点撒娇刚醒的慵懒。
“你梦见我了,对吧?”
我一怔:“……什么?”
他慢悠悠贴过来,脸蹭了蹭我脖子,声音低得像哼笑:“你刚才一直看我,还皱眉,我猜得没错。”
“你这人怎么这么自信。”
“因为你还抱着我。”他咬着尾音笑了,“哥,你要是真讨厌我,一睁眼早就把我甩下床了,不是吗?”
我没说话。
他却一边笑着,一边抬手,帮我擦了擦额角未干的冷汗,指尖划过我耳侧。
“你怕我吗?”他忽然问。
我盯着他,很久,才轻声说:“怕。”
他笑了,眼睛弯起来,疯得温柔:“我也是。”
然后整个人扑进我怀里,抱得更紧。
“我怕你走,怕你醒来不在身边,怕你又像小时候那样不来看我,怕你又把我一个人丢回去。”
“所以你现在醒了,就别动。”
他轻轻咬了咬我肩膀一角,像在撒娇,又像在宣誓:“再躺一会儿,好不好?”
我没说话,只是缓缓伸手,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外面天彻底亮了,但那场梦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