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落,日月落……”
她又听见那哀伤而低沉的声音了,也是每次将她推出梦境——又或者是另一层现实的那个声音。只是在痛到几乎失去意识之时,这声音也显得如此的遥远而混沌。
“离开,离开之后就不用这么痛苦了。不要再到这里来。”
她一点也不想这样颤抖、这样蜷缩,可痛苦已经掌控了她的身体。她对于自己的身体反应无能为力。但她的意识还是自己的。
她以为自己在怒吼,但实际上她的声音只是如破碎的词句般虚弱苍白。
“我不是为了不痛苦而活着的。”
如果她想要不痛苦,她可以直接选择死亡。这样她也不会在梦境里一再被带着血腥气和焦臭味的死亡所折磨,像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从熟悉的栖鸦谷被甩到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她如果想,早选择去死了。
“可怜,可怜,可怜……唉……”
那声音又在回响了。日月落却彻底听不清了。她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活活痛死了。
然而就在她快要昏过去之前,心脏的痛苦忽然消失不见,硌着她的石砾也消失不见。所有裹挟着她的痛楚都在瞬间消失了。
日月落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眼睛。习惯了黑暗的双眼忽而感受到了柔和的白光,这对于一个走在黑暗里的人算得上是刺目。
痛楚消失了。但她还是躺在原地,没有动弹。她在等待力气的恢复。
她闻到了花香,闻到了来自植物的清新和泥土的腥味。她忽然又感到恐惧,这恐惧又像是狂喜的震栗,她希望睁开眼睛,她能够回到栖鸦谷,可她又害怕真的看到了栖鸦谷。
尽管当下的所有感触都如此的真实,她却依然记得,这里不是现实。在她心脏的深处,在她灵魂不愿坦诚的地方,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栖鸦谷是如何灭亡的。
她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有谁拨开草叶,向着她跑过来。然后来者似乎凑近了她的脸,而后她感到有湿润而柔软的东西在轻触自己的脸颊。
“汪!”
日月落睁开了眼睛,她向一侧看去。是一只黑色的狗,毛色纯黑,没有一丝杂毛。它的鼻头湿漉漉的,它摇着尾巴看着她。
她怔怔地坐起身。四下的一切尽收眼底,却又让她觉得陌生而无法理解。
不是栖鸦谷,也不是泗淮星。她在一个绿色的世界里。身下是长而柔顺的草叶,绿草细密如毯,遮住了肥沃而带着腥气的黑色土壤。四周的植物多到她根本无法猜测具体的数量,却都生长合度,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
日月落困惑地站起身,那只黑色的狗蹭着她的腿,赤裸的肌肤感受到它毛发的柔软,痒痒的,像是躺在有微风的草地上。她意识到自己不着丝缕,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似的,她从这样一个生机盎然的地方醒来。
她低下身子,摸了摸那只黑狗的脑袋。黑狗的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和美。但她却没有丝毫的欢欣,她拨开身侧的高大植物,不远处有一道澄澈的闪光,是一口不竭的湖泊。她向着那湖泊而去。
日月落在湖边跪下,她探身,借着湖水去看自己的样子。
黑色长发如瀑,脸色白皙如雪。眼睛深紫,像是秘藏的宝石。她甚至能看到这张脸是如何的柔细而光滑。
日月落的身子再次颤抖了起来。她看到了自己的右脸,白皙而完整,没有那狰狞的血色红玫。
她为什么会从黑域里又来到这样一个地方?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仅如此……
日月落闭上眼睛,发出哀叹似的声音。她伸出手,向着那潋滟湖泊,念出了召唤鱼儿的咒词。
于是尾尾游鱼应召而来,跃出湖面。
干净的色彩在同样干净的阳光下折射着多彩的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