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曾经听月影打探的消息时有所猜测,但真的听到他说出口证实时,才知心中的寒意。
她强行将面上的震惊压去,舌尖微微抵在后槽牙,控制着面部的表情。
“所以那个红衣女子,便是你幼年时期遇到的山匪?”她努力平稳自己的声线,但仍控制不住溢出些颤音。
陆景安并没有直接回答,指关节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似是默认了。
下一刻,他如玉般的声音重新响起。
“那么现在,殿下,关于云州,您还知道些什么?”
苏曦抿得唇发白,她双手收拢支在椅上,并未继续放在桌面上。
所以那个女人是山匪,跟陆景安有着深仇大恨,而陆景安这些年一直没放弃过对这位女山匪的追杀。
至于陆景安的问题。
她快速分析,快速做出决定。
“那日水井发现的虫尸是蛊虫。”她取用了太医的说法,“应是有心之人在云州种了蛊。”
她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真相其实她大概猜出来了,蠓虫本身就携带某种潜在的病原体,但真正的病因其实并不在蠓虫上。
昨夜她的马受惊被蠓虫叮咬,却毫无影响,包括陆景安的墨羽军也有不少人被叮咬,却未曾有云州城内百姓的症状。
那问题就只能出在水源上。
云州的井是互相联通的,与州河相连。
但是驿站的店小二很明显也是生饮水,却未曾发病。
所以这两者必然缺一不可,她在医学这块不算太懂,只能大胆猜测。
应当是蠓虫携带的某种病原体叮咬人之后,再通过饮用含有某种病菌的水入体,两者结合才会致病。
而太医所说的用药对症却迟迟不好,问题想来还是出在饮用生水上吧。
这一切确实是人为的,倒让她有些讶异于古代对所谓“蛊虫”的研究,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真的有所了解……不得而知。
“那蛊虫约莫是引蛊。”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从古代的角度来解释:“真正的蛊毒是下在水中的。”
“哦?”陆景安蹙眉,眼底有一丝狐疑,“既是蛊毒在井水中,不应彻底停止饮用吗?为何只是烧沸?”
苏曦轻叹口气。
因为……绝大部分病菌或是寄生虫都无法在开水中存活。
可她怎么解释?
“因为这样能驱蛊。”她硬找了个理由。
陆景安轻叩桌面的动作忽然顿住。
“驱蛊?”他低笑一声,眼底的狐疑转为散不去的疏离,“臣的这番剖白,这些从未与外人道的隐秘……”
“以此换来的,却是殿下一个‘驱蛊’之说。”
他声音里带着些恍然,还有极难察觉的失落,很快又被隐藏起来,与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疏离,如同身上裹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
苏曦的手收拢成拳,心中忽而升腾起一丝烦闷。
她知道以陆景安的敏锐,肯定能察觉到她话中的破绽和敷衍有多明显,但她不可能将现代的内容透露出去。
底牌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她抬起眼眸,迎上他疏冷的目光,字字清晰。
“陆景安。”
她手撑在桌子上逼近他,那双如浸透过寒冰的墨瞳在她眼中也越发得近。
“本宫不需要你现在就懂。”
“可至少你该懂一件事。”
“我想你活着。”
她勾起桌上的携壶,转身朝外走。
“驿站中烧沸后放凉的水想必已经好了,后续便无需我来担忧了。”
她的声音远远传来,脚步声越发地远。
“陆景安,你就在驿站中好好休息吧。”
桌子推拉的声音尖锐响起,陆景安猛地站起,然后又因身体虚弱而跌坐回去,只能看着苏曦远远离开的背影,还有那顺着风吹来的清柔却坚定的声音。
“我还有要事要与楚沧将军相商,便不在此久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