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曦面上的笑意在苏云宸转身后迅速敛去,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
她看向陆景安,他依旧是那副模样,仿佛周遭所有事情都不会对他产生分毫影响,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陆景安偏过头,他那双桃花眼本该是含情目般勾人,偏就生得清冷异常,两人对视上,他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极其难察觉的安抚,似是在示意她不用担心。
眸光转瞬即逝,快到苏曦甚至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两人相对无言,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方的凝重。
“回府更衣,即日出发。”她率先迈开步伐。
夜晚,马车车轮慢悠悠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中行驶,分外清晰。
太阳东升西落,自踏出皇城那一刻起,伴随着灰土飞扬,和密集又急促的马蹄声。
云州距离皇城距离并不算远,快马加鞭的情况下约莫是两日的行程。
原本以为有长公主在,此次行程会被大大拖慢,随行的官员心中寻思着,别说两日,能顺利抵达便算祖上烧香了。
虽说皇家子女会御马再正常不过,但长公主向来骄纵。
可正是这样金贵的长公主,此次竟是直接上马骑行,非但没有耽搁浪费一点时间,反倒是在第二日清晨便赶到了云州城。
这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情况,直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此时,云州城门紧闭,寂静得犹如无人城,只在城门有零星的城门兵把守。
“吁——”苏曦勒马停在城门,利落翻身下马。
她看着前面稀疏得有些荒凉的城门,牵着马率先走上前。
“是皇城派来的人吗?”城门兵眼神有些涣散,看着也像是病重的模样,在看见大部队后,他眼神中迸发出对生的渴望。
陆景安紧随其后下马,视线在同样风尘仆仆面带倦容却不见抱怨的苏曦身上停留片刻,随后若无其事转移视线,整理自身衣冠。
“云州守将听宣——”随行太监捧着圣旨,顾不上一身风沙尘土,小跑上前便开始宣读。
“陛下特命长公主殿下携太医院前来赈济,即刻开城门接应——”
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长空,城门兵闻言,眼底的光芒更甚,声音虽稍显虚弱,却明显能听见激动的颤音:“开城门!”
城门被缓缓放下,苏曦牵着马与大部队浩浩荡荡进入云州城。
马蹄声响,越过城门的刹那,扑面而来的是浓厚的药气,空气中到处飘着点燃苍术所散发出的滚滚白烟,呛得人喉头发疼,鼻尖干涩。
远处年轻妇女走一步晃一步,身后跟着放满黑碗浓药汁的板车,妇女手轻敲着铜锣,声音哑得如同苍老的老妪:“进药……咳……时辰到!”
铜锣声响,原本紧闭的房门接二连三打开,一个个身形消瘦佝偻着腰的百姓走出来,有序地拿起黑碗,眉头都不曾皱起,双眼无神地把浓浓的药汁灌入嘴中,再挪着小步走回房门。
全程无人往苏曦他们的方向看,好像对周围环境失去了感知。
苏曦心中震惊,脚步生生顿在原地,眼眸微微睁大。
她从未想过会是这种场景,犹如活人的地府,死气沉沉。
跟在她身后的陆景安眉头紧缩,眼神骤然冷冽,他的目光从那些麻木的百姓身上移开,转向苏曦,却没有言语。
“下官乃云州知州陈令,特前来迎接诸位。”不远处,云州陈知州赶来,与周围百姓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身形微胖步伐沉稳,脸色也是红润。
陈知州看向苏曦,面上一怔很快便恢复寻常,开始一一请安:“长公主殿下圣安,丞相……”
“不必多礼。”苏曦直接打断他的请安,视线落在他气血充盈的面庞上,语气不佳,“看来知州无事。”
她越过陈知州朝前走,同时直接发号施令:“现在带本宫前去你们排查过的源头,本宫要再查一遍。”
陈知州看着独自走在前面的苏曦,还有落在后面的陆景安,以及队伍末尾的楚沧,最终还是将眼神落在陆景安身上,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
“丞相大人。”他没有第一时间听从苏曦的安排,“您看这……”
“本宫的话是不好使了吗?”苏曦听到后面的动静,站在原地侧身回眸,眼神如冰般刺向陈知州,手中的马鞭被她死死攥在掌心。
陈知州脖子一缩,他慌乱地跪在地上叩首:“长公主殿下,微臣不敢……”
陆景安静静站在一旁,既没有侧目去看陈知州,也未曾有出言的打算。
苏曦此时也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攥着马鞭的手蓦然指向陈知州,松开几根手指,原本团成一团的鞭身从手里弹至空中,晃动在不断磕头的陈知州面前。
陈知州的身形猛然一僵,他犹如定格的画面一点点抬起头,额头全是冷汗。
“长公主殿……”
“再敢浪费时间,本宫这便赏你几鞭。”她蹙眉,面上的不耐显而易见。
陈知州用宽大的官服袖胡乱擦拭额头的汗,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当下也顾不得仪态,一路小跑着在前方引路。
苏曦将马鞭缠在胳膊上,眼神轻飘飘在陆景安脸上扫过,下一刻她毫不犹豫转身,大步跟上陈知州。
陆景安看着她这一系列果断的行动,眸光中闪过些复杂的情绪,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欣赏。
很快他便收回视线,有条不紊开始安排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