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杳杳,往事如烟,终究还是要落回到现世之中。
“李莲花身上的碧茶寒毒之所以难解,正是因为其四散于肺腑之中,无法直接逼出,药力也难到达。可如果将纯阳之气所化的生死符制成毫毛粗细打入体内,令在肺经中穿行无碍。根据阳热-阴寒相吸的原理,其最终会到达毒素集聚处,与寒毒相互纠缠融合。这些附着毒素的生死符可以以天山六阳掌操控,使其汇聚在某一或两条经脉之内,最后再用北冥神功吸出体外。这应该就是姥姥当时提及生死符和北冥神功的道理了。”
莫辛来回踱步,不断地回忆着当时童姥的话语,同时也加入了自己的见解:“李师叔传我的白虹掌力曲直如意,可以使六阳掌和北冥神功的吸力更灵活多变,减少祛除生死符时对经脉肌理的破坏。不提优昙婆罗一节,解毒之法已有七八分机会了。”
说罢,莫辛看向无了,眼神里期盼又忐忑。
她渴望得到这位精通医理又与她共同扛着秘密的大师的诚实的回复,可又害怕从他口中得到一个不想听的答案。
对方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是十年前,老衲一定会告诉施主你事不可为。不是因为难,是因为我认为不会有人会为了救一个可能明天就会死的人,去同时苦练四门高明武功,风雨无阻地输送真气;也不会有人单纯为了能够活下去,就去受尽抽筋刮骨,万蚁噬心的痛苦。可事实上就是,你和李施主,都做到了。”
“莫施主,你说的法子是绝对有可能成功的。”无了的眼神终变得坚定,“不过此法中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未曾提及,‘准度’。”
“准度?”
“经脉千曲百折,要冲无数,若对经脉本身无透彻了解和精准把握,言何对生死符操控?再好的法子也成空中楼阁了。”
“世间医者针灸,大多直入单点穴位,更鲜少配合内力为之。但惟独有一家的功法,以分筋入脉,以气控针见长。”
“是谁?”莫辛忙不迭地追问。
“乳燕神针,关河梦。”
侠医关河梦的名头,莫辛身为天南春老板岂能没听过。此人不仅医武双绝,为人还十分乐善好施,常为缺医少药的贫苦百姓提供义诊和免费药物。莫辛虽从未与其谋面,却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只是这关河梦一向不与江湖豪杰相交,只听说与万人册有些亲缘,建联起来还需费些周折。
离开普渡寺时,天已大亮。莫辛奔忙了好几个月,眼下事情都告一段落,离三月之期还有几天,找关河梦也并不急在这会儿,她晃晃悠悠走着,一时没了目的。
大街上早点摊、肉菜摊、茶摊都陆陆续续摆出来了,人声热闹,熙来攘往。莫辛行在此间,好像也看到李莲花平日里支的小药摊儿,破破旧旧的,却很整洁,他偶尔拿着纸笔写写画画,谁来了都是一副温声细语不紧不慢的样子,收个三瓜两枣银两就能让他高兴好一会。
他此时此刻又在做什么呢?莫辛忽地想道。
“啊嚏!”
刚把笛飞声忽悠成一个插满吊针的大刺猬,正满脸得逞笑意地离开药魔草庐的李莲花,鼻子忽然一痒,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谁这么想我?”然后这么一愣神一转头的功夫,就被反应过来受骗的笛飞声给点倒了。
一顿折腾,可惜百药神露没用,强输内力也没用(主要是悲风白杨不适用)。铁了心要着让李莲花马上回复内力与自己再酣畅淋漓打一场的笛飞声,最后逼着药魔将其带到了万蛇盘踞的灵蛇窟。
“尊上,这蛇窟里的东海灵蛟都是属下以灵药精心喂养的,可以洗髓换血,正适合这气海破碎筋脉尽断之人。”药魔谄媚地向笛飞声推介道。
灵蛇窟四周山壁高耸,中间形成一个凹陷的盆地,草木疯长,怪石丛生。这里的空气弥漫着经久不散的药味和腥气,使人闻之欲呕。鳞片刮在木石砂砾上的窸窣声,吐信的嘶嘶声,都叫人毛骨悚然。即便是经历惯凶险世面,面对此情此景,李莲花心里仍不禁发毛。
他擦了擦唇上的血,故作轻松地道:“笛盟主,其实我吧——”
“已经有人在治了”几个字还没能说出口,只剩半条命的李莲花就被笛飞声粗野地扔进了蛇窟之中,摔了个大马趴。而离他最近的一条饥饿的白色毒蛇很快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朝着他的脖颈一口咬来,眼看着剩下的半条命也得交代在这。
忽然听到一身鹰啸,一只矫健的海东青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那蛇,往旁边尖锐的岩石上一摔,毒蛇登时脊骨断裂,蛇血飞溅,死个彻彻底底。
“我的宝贝!”药魔哀嚎一声,立马放出毒虫想去咬海东青,却都被其灵活地侧身闪过。
“废物。”笛飞声斜睨了一眼药魔,然后随意向海东青挥出一掌,一股极霸道的气劲便直冲海东青而去。
“小青,快走!”李莲花一边驱赶着不断扑来的毒蛇,一边想强撑着出手替它挡上一挡。这隼鸟陪他多年,早就像狐狸精一样被他当成了家人,哪能眼睁睁看它惨死,不成想才稍一分神,便被一条毒蛇在小腿处咬了一口。毒液入体,五内如焚,李莲花痛得翻身倒地,更多的毒蛇向他涌来,而气劲眼看着也要将小青轰成碎片。
危急时刻,宛如一束闪电劈下,一道白影从高崖上以不可思议的完全垂直的角度全速落地。落地瞬间,白影出手,以决然不可动之势正面接下了笛飞声这一万钧掌力。
“轰!——”劲力与劲力毫无保留地相撞,巨大的冲击波将汹涌的蛇群全部击飞化为血幕,只有在白影身后的李莲花和小青毫发无损。
趁在场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白色身影抓起一人一鸟沿着山壁飞掠而走,徒留笛飞声和崩溃了的药魔还在原地。
莲花楼。它停在一片芦苇荡中间的空地上,延绵几里的茂密而高大的苇草包围着它,显得如此安全静谧。
白衣人扶着李莲花慢慢坐下,又蹲下身查看他被咬的伤口。虽然面目被面纱裹得严严实实,但眼睛里的忧色却如何都掩盖不住。
“别担心,那蛇的下场大概要比我惨。”李莲花自己可怜兮兮的,居然还有心情安慰人。不过他说的也没错。身中天下至毒碧茶,换个角度来看,那就是除碧茶外万毒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