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分外的冷,冷得裴寂之全身冰寒,他望着对面的黄缨,嘴唇颤颤开口:“缨娘你非要和离不可吗?”
“不要叫我缨娘!那是我夫君才有资格叫的闺名,你不配!”
黄缨越发的瘦了,冷漠的眸子落在缩在椅子上颓废的男子。
“我已经找过裴氏宗族,随时都可以走,你签不签字都碍不了我什么,如今见你是商量三个儿子的去留。”
听到这话,裴寂之眼皮无力一垂,想起了昨日族长说的话。
“裴寂之你以前做事果断,怎么在男女之事这般糊涂,我们外人看不清你的心,你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吗?”族长语重心长的说道。
“放别人一条生路,也放过自己吧,你们三人这般纠缠会害了彼此,更会害了孩子。”
裴寂之不语,一味地沉默着,他问过自己的心,问了千遍万遍,缨娘和雀如他哪个也舍不下。
他想就这样维持着三人局面,就这样耗下去,等时间长了,她们二人些许就能平和下来,那他也不会失去一方。
可他这样的贪念终究成不了真,雀如待他如外人,黄缨想要和离走人。
他要放手吗?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黄缨脸上一片明媚,裴寂之抬眼目不错神的望着,想起了多年前他第一次见缨娘的场景。
那时她女扮男装在军营,每次见他时眼神崇拜又热烈,他其实第一眼就识破了她女儿家的身份。
他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如同男人一般热血,杀起敌来舍生忘死,这样飒爽的姑娘他从未见过,他欣赏她,也帮着她遮掩女子身份。
慢慢的两颗心,走到了一起,而她也罕见羞红着脸表明自己是女儿身,并表白了心悦他的情愫。
裴寂之回想起那时激荡的心,久久未平。
后来他以功劳向皇上求情,免了缨娘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而后又办了盛大的婚礼。
等缨娘嫁给他后,以他为先,他上战场她陪着,他忧心寡母她顾着。
等三个儿子出生后,裴寂之觉得他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可他的幸福在一年前戛然而止,当他看到那些碎骨时,痛不欲生,他一心想为亡妻报仇,等报完仇后,他又想追随她而去。
可他不能,三个幼子需要他抚养,年迈的母亲需要他照顾,后来……后来雀如出现了。
裴寂之想,要是缨娘早些回来就可以避免这些事,那时他就算有了前世的记忆也会恪守本分,不会去招惹雀如。
他略带怨念道:“缨娘,你要是早些回来,就不会是如今这般田地,我们一家也会和从前……”
“呵呵!”
黄缨抱臂冷笑两声,“我还是第一次见连自己都骗的无耻之人。”
“你这样虚伪的人,又怎会是我那至诚至真的夫君?”黄缨转身不在看他,因为这个占用他夫君皮囊的人,让她恶心。
她的夫君裴寂之虽不善言辞,但会把她放在心尖上,更不会让她难过半分,他的夫君爱孩子更爱她,别说拿旁的女子跟她比了,就是三个亲子都比不过她去。
就因为她夫君如此对她,所以她黄缨才甘愿付出,可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剥开种种假象露出的是自私自利的心。
“三个儿子,我全带走。”
黄缨不愿再和这样自私虚伪人说话,摔门而出。
屋门重重关上又弹开,凌冽的寒风呼啸而入,顷刻间席卷了裴寂之的全身,整个人像是被冰冻住一般,僵在了椅子上,只余一双悲痛的眼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
冬日冷,大家没有别的消遣,都会窝在家里躲寒,可将军府不一样,将军府附近可支起了不少小吃摊子。
小吃摊前围得看热闹不嫌冷得好事之人。
“你看!那是黄樱夫人,怎么带着行礼出来了?”
眼尖的人一咋呼,众人的视线纷纷看向将军府门口。
只见黄缨和三个孩子上了马车,后面又跟着四辆装满行李的马车。
“这是和离了?”
卖糖葫芦的王老头因将军府的八卦,赚了不少钱,意外的关注。
“那肯定是了。”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瘦子,比大家的消息灵通些,“前几日,黄缨夫人去找了裴氏族长请示,又在南街置办了一处二进的小院子,如今怕是和离完了。”
被主家派来听八卦的小厮们,一听有了第一收消息纷纷回主家报告领赏钱。
地上的残雪,也阻止不了众人八卦的心。
一时间,黄缨和离的消息,传遍了盛都。
而同样和离的沈文悠,就没那么顺利了,她看着空空的锦盒,匪夷所思得很。
封存锦盒的封条完好如初,可里面的和离书,却不翼而飞了?
和乐蝶一起来的陈氏,看着女儿翻来覆去摆弄的着描金匣子,不确定的问:“你也要跟黄樱学和离?”
不怪陈氏这么问,她刚听说了黄缨今早和离搬出府的事,女儿也跟着要和离书。
沈文悠把找不出破绽的匣子递给了一旁的乐蝶。
“谁跟她学了,我的事跟她又不一样。”
按按发紧的额头,沈文悠靠在陈氏身上,“娘,您今日别回去了,同我在庄上住些日子可好?”
陈氏抚了抚女儿的鬓发,宠溺道:“好,娘陪你。”
玉珠玉叶一看夫人不提和离的事,心里松了口气,赶忙去给沈夫人收拾要住的屋子。
乐蝶一看夫人和姑娘有话说,也出去忙活去了。
见屋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了,陈氏低头问:“你要是真想和离我们也尊重你的想法,只是总得说出一个理由来。”
被问得沈文悠动了动唇,语塞了。
怎么说?
说那裴亦池吃飞醋,还不顾她的意愿在榻上得寸进尺。
这也说不口。
她眸子一低,视线落在皱褶不堪的杏黄绣花里衣上,想起荒唐了两日还未曾沐浴,脸颊生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