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石凯上楼后,客厅就剩苏瑜和江妄两人。
原本整洁的客厅此时满地狼藉。
餐桌上的饭菜洒落一地,茶几上的花瓶也被碰倒,碎渣四散,和舒姨今天刚换的桔梗混在一起,花瓣上有几个深深的脚印,瞧着脏乱不堪。
苏瑜站在尚且干净的楼梯口,玻璃渣碎在他和江妄中间,一时间,谁也没动。
苏瑜清晰地感受到了江妄眼里的冷。
以及,敌意。
苏瑜没说话,找来扫把,将地上的杂物一点点扫了起来,碎玻璃渣被他单独装到纸盒里,他从抽屉里找来一个便利贴,写上[玻璃,小心]。
捡垃圾的人不一定都会戴手套,要是无意间被碎玻璃扎到手,捡垃圾赚的钱都不够医药费的。
苏瑜写完,抬头,看到江妄去了小院。
江石凯离开后,江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安抚躁动不安的周五。
江妄给周五倒了满满一盆狗粮,可周五没吃,趴在狗窝旁边,呜咽一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妄。
德牧嗅觉敏感,闻到了主人身上隐隐的血腥味。
不过,江妄除了衣服被抽变形,加上走路姿势有点别扭,看不出任何异样。
可明明抽鞭子的时候,江石凯握着鞭子的手背青筋都鼓了出来,可见用了多大的劲。
真是硬骨头。
江妄进门的时候,苏瑜刚将碎玻璃渣打包好。
江妄看到了装着玻璃的纸盒子,以及便利贴上的字。
他扯了扯嘴角。
八成是写给江石凯看的,挺会作秀的。
明明背上一阵阵钻心的疼,可江妄硬是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瑜将客厅收拾干净,就连地上被踩得不成样子的桔梗,都被他捡了起来,去掉残枝,重新用花瓶装上,放到了茶几上。
江妄能想象得到江石凯看到底下被收拾一新是什么表情。
“地上可能还有没扫干净的玻璃,你最好别赤脚走路。”
家里铺着地毯,可能有玻璃渣他没清理干净,而江妄性子大大咧咧,经常赤着脚上下楼。
不过苏瑜没指望江妄领他的情,说完就拎着垃圾出了门。
等回到客厅的时候,已经不见江妄的身影。
而江石凯只在家里待了几个小时就走了,跟医生客套聊了几句,问了一下苏瑜的身体,没有过夜,便驱车匆匆离开。
苏瑜听着外面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旁边的输液架。
放学后,他又发起了高烧,烧得迷迷糊糊间,一睁眼,他看到江石凯就在他的床旁,就算再冷血,他也难免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他本以为江石凯是担心他身体才回到柳市,可对方对他只是寥寥几句关心。他现在依旧还在低烧,手背上因为护士的不熟练青紫一片,江石凯明明看见了,却一点没问。
这匆匆来回的行程,倒像是,专门回来打江妄的……
*
翌日,苏瑜依旧发着低烧,却强撑着去上了学。
夏晓阳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表情,“我真服了,这几天也就是讲卷子,你就错了那几题,我把答案给你拍照发过去不就行了。”
苏瑜摇了摇头。
昨晚他吃了医生给的药,据说有安眠的作用,可他还是失眠到三点。
明明今天周五很安静,明明生病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可他就是睡不着。
那陡然升起的念头让苏瑜心中升起了极为不好的预感,整个人焦躁不安。
于是,天一亮,苏瑜就起床来了学校。
摸到书本,苏瑜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不过,今天江妄翘课了?”夏晓阳看了眼苏瑜旁边的空位,“之前安分了一个多星期,我还以为他转性了。”
苏瑜手中的笔不由自主地停下。
他正在写一套模拟试卷,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夏晓阳一句话就让他失了神。
苏瑜开口:“江石凯昨晚回家,打了江妄一顿,他应该是请假了。”
江妄背上的伤口不轻,要是处理不好,感染都是有可能的,没必要来学校。
“挨打了?”夏晓阳有些震惊,不过想到什么,又一副理解的模样,“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苏瑜立马抬头,“什么意思?”
夏晓阳意识到失言,捂住嘴巴,可看着苏瑜一脸在意,犹豫道:“你很想知道?”
苏瑜点头。
夏晓阳看了眼四周,刚下课,大家都干各自的事,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便低声开口:“我不是很爱收集信息吗?偶然间发现,传出江妄挨打消息的时间间隔都差不多。”
他伸出两根手指,“大约两个月。”
他想了想,压下一根手指,“这半学期好像频繁不少,经常一个月一次。”
苏瑜想起最近看到的,心底微微发凉。
这学期江妄挨揍频繁,应该是因为临近高三,柳市一中每个月举行一次大型月考,江石凯有了绝佳的打人理由。
难怪昨天江妄接受得那么坦然,估计早就习惯了。
什么畸形的家庭关系……
夏晓阳见他面色发白,小声道:“是不是吓到你了?我觉得应该没多大事,江妄往往消失一天就回来了,估计他爸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苏瑜在心底否定了夏晓阳的说辞。
江石凯根本没留手,江妄没事,只是单纯抗揍。
夏晓阳看苏瑜沉思的模样,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你这么关心江妄,两人是和好了吧?他昨天还亲自背你去医务室。”
他一直没搞懂苏瑜的心思,明明是来给江妄补习的,却一直隐晦地挑衅对方。
“你也别再跟人对着干了,江妄虽然凶,但是只要能靠近,就可护短了,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
苏瑜看着旁边的空位,抿了抿唇:“不会。”
昨天,江妄那个表情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结合江石凯的行为,江妄应该是觉得他卖惨告状,或者用生病诬陷他。
苏瑜当时就猜到了,可觉得没必要解释,在他的计划里,他们俩本来就不是能和平共处的关系。
可要是江家如此畸形扭曲,那他原本的计划简直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形式的火坑。
现在,还将江妄得罪得彻底。
夏晓阳不知道为什么苏瑜表情这么沉重,担心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很难办?”
他很少见苏瑜这个样子。
苏瑜一向沉稳冷静,像是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计划之内,现在却满眼血丝,一脸憔悴,说话时哑着嗓子,都不记得要喝水。
像是碰到了什么大事难以决断。
夏晓阳的问话让苏瑜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