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炎答:“她曾被焚香谷的人以九寒凝冰刺所伤,患了寒症。唯有驱动玄火鉴的玄火才能医治。”
慕瑶睁大了眼,忽然想到什么,喃喃道:“所以,师父……师父先前出门,就是为她寻玄火鉴来治伤?”
“嗯。”
秦无炎轻轻点头,清秋曾经为他舍命效力过,他开宗立派之后便答应会治好她妹妹的伤。这么些年他也从未觉得此时有何不妥,所以当下慕瑶问出来,他也并未察觉她的情绪已经有了变化。
慕瑶原本还高兴着的一颗心霎时就失落下来,如浪潮一般起起伏伏地,带了些难以言状的不悦情绪。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就是因为秦无炎上次去取了玄火鉴,焚香谷的人才会来狐岐山动手杀人,她的爹爹也是因此惨死在正道人手中。
她从来没有怪过秦无炎,只因为她知道,焚香谷一直都和天黎神宗有仇,迟早会找上门来。她也知道,秦无炎是因为对她心怀愧疚,才收她为徒,处处呵护宠爱。昨夜听到他说自己无父无母,她只觉得秦无炎比自己更可怜,今天一大早起来都还想着,师父对她那么好,她也要好好对他。
可是现在,她却忽然发现,原来……原来他也对别人那么好的……
慕瑶皱着眉,眼里含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又瞟了谢清婉一眼,却猛然间发现那少女的腰间挂了一块金漆木牌,上面隐约镌刻着朱红色的“天黎神宗”四字,腰牌坠着明黄色的流苏,在少女浅白的衣裙衬托下,更显得耀眼刺目。
是腰牌,是连她入门一个月了都没有的天黎神宗的腰牌!!!
怒火仿佛一个被这块腰牌点着了信子的炮仗,噼里啪啦地就在心里炸开,她对谢清婉恶狠狠地道:“你哪来的回哪儿去,这是我的院子。我不想让你住。”
众人顿时愣住,都对慕瑶这突然的转变很是诧异。
谢清秋更是生气,但碍于秦无炎在场,不敢发火,只压低了声音冷冷道:“慕姑娘,这是宗主的安排。”
“宗主的安排又怎样?”慕瑶毫不客气地顶回去,“我就是不愿意!”
“你……”谢清秋气极,正要再说,却见秦无炎冷眸一凝,霎时住了口。
“瑶儿”,秦无炎显然也没想明白慕瑶怎么突然就生气,她明明与谢清婉初次见面,没有任何过节,怎地就变了脸?
他俯身蹲下与她身高齐平,想要问她为何不愿意,却看到她眼眶红红,竟盈着泪光,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而那眼神……又是委屈又是怨恨。
秦无炎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不由得道:“瑶儿,你怎么了?”
慕瑶抬眼瞅了他一眼,他的眼里满是关切,她却越想越觉得生气。于是语气骄蛮地“哼!”了一声,赌气一般扭过头不去看他。
纵横江湖多年,秦无炎自诩对人心的窥探十拿九准,是以别人的心思他一瞧便能猜个精准,可眼下慕瑶到底为何生气,他却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唐远上前解围道:“宗主,既然慕瑶小姐不愿意,那要不让清婉先住到大护法那里,既离宗主近,便于治疗,也不会打扰到慕瑶小姐。”
秦无炎点点头,见慕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挥手对他们道:“暂且如此,你们先退下吧。”
待旁人都走了,秦无炎才又凑到慕瑶眼前,扶着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唤她:“瑶儿……”
见她仍低着头不说话,秦无炎又道:“你不愿跟她住,那我便不让她住进来。好吗?“
可小姑娘还是不说话,反而把头压得更低,秦无炎的手腕上突然落了一滴水,浅浅地晕开,他循着落水的地方望去,才发现,
她……她竟然哭了?
秦无炎一下子慌得六神无主,她怎么就哭了呢?昨天她哭是因为芸娘,可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大清早的好像也没人惹她吧?
他绞尽脑汁地思索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让她不开心,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些许:“是我的错,我不该没有问过你的意思就将人安排进来,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谁知,慕瑶却哭得更凶,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凶巴巴地道:“你是宗主,你爱安排谁就安排谁,我不过是一个被你随便捡回来的小孩子,你犯不着要来问我。”
她声音里带着鼻音,就算说的是气话,也让人十分怜爱。
秦无炎本就心疼她,见她这样子哭个不停,更加难受了,忙把人拉到怀里,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哄她:“哪会是随便捡来的,我这不是收你为徒了吗?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慕瑶却不依,仍旧抽噎着,生气地道:“谁稀罕做你徒弟,有什么好的!我……我……我来这么久了,连个腰牌都没有。去到哪儿都被人拦着,现在……现在连住的地方都要分给别人。你那么关心别人,要给人治病,你干嘛不收她做徒弟。”
她越想越气,一下子哭得越发厉害了。
秦无炎整个人都傻了。
腰牌?她居然是因为自己没有腰牌所以生气,哭闹?
他这才想起,天黎神宗每个部门都是有腰牌的,烈山堂、烈火堂、烈木堂、白虎堂、玄武堂等各个门下的弟子都有专属的腰牌。为的是便于辨认身份,但这是普通弟子,左右护法、大护法和宗门宗主等为了显示地位不同,佩戴的是专门制作的玉佩。他自己便有一块蟠螭玉佩,只是宗内弟子基本都认识他,并不需要以玉佩来认人。
而慕瑶初入天黎神宗,不属于各堂的普通弟子,自然没有腰牌,而他门下以前也没有过弟子,所以自然也没想起来要给她什么能代表她身份的东西。
神宗弟子众多,出入都会认腰牌。而他先前怕她出事,就跟各山门的守山弟子说过,不许她私自下山。她没有腰牌,不仅下不了山,连进出其他各山都肯定被拦着。
而谢清婉是谢清秋的妹妹,虽然不需要跟随众弟子修炼,但为了行动方便,自然也是随身佩戴腰牌的。
慕瑶方才,肯定是看到了她身上有腰牌而自己没有,再加上他又未经她的同意就请谢清婉住进来,便误会他其实对她并不特殊,对谢清婉反而更好。
秦无炎在须臾间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小姑娘早已哭成泪人,眼圈红红的,像一只可怜的兔子,不过这只兔子并不温顺,着急生气的时候甚至还会咬人。
他莞尔一笑,掏出手帕擦了擦她的脸,声音温柔:“是我不好,你入门的时候我虽然跟各堂主打过招呼,让他们务必服从你的命令。却忘了他们也不常见到你,可能认不出你来。腰牌是神宗里的普通弟子才需要佩戴的,你又不是普通弟子,哪用得着腰牌啊?
慕瑶一听,哭声渐渐停了,却仍旧嘟着嘴道:“可你对那个清婉那么好,为她找玄火鉴,为她治伤,她不也带着腰牌吗?”
秦无炎愣了一下,半晌才略微想明白她在意的点,试探地问:“你觉得我对她很好?甚至比对你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