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两人已经行至无法听见她们对话的距离,宋嫣见他拿着帕子擦半天,脸上有些脏污还早,便从他手中接过帕子,伸手替他擦。
容扬躲了一下,神色有几分慌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郡主,这样不妥。”
“别废话。”她扯住他的袖子,挑了挑眉,“喂,你不会故意的跟我这儿演欲擒故纵吧?好让我做强迫你的样子?”
容扬气笑了,矢口否认。
于是她便半是抱怨半是撒娇道:“那你快点的!蹲下来一点,我举得手酸!”
见自己不动,她真的就鼓着腮帮子举着手跟他僵持,他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认命地往前微微俯了俯身。
她瞧着他近在面前的脸,定了定神,轻轻的替他擦着,一边低声道:“你啊,以后不必这么拼命。若是有旁人吩咐你做些什么,你装装样子也就罢了,何苦和自己身子过不去。”
“郡主言重了。”
见他谨小慎微地回答着,还意图推开一些距离,她一把捧住他的脸:“别动!”
他抬眼对上她的视线,眼神里露出了不满,她却笑了:“这样子倒像是边境那会儿我见你时候那桀骜不羁的样子了。”
“原来郡主是想叙叙旧。”
“也不尽然。”她的手没有停下,当真仔仔细细用手帕细细擦拭着,“你既今日舍了能与严家公子哥儿结缘的机会,辛苦替本郡主寻了一下午玉佩,本郡主便好心指你一条明路。”
“愿闻其详。”容扬见宋嫣脸色严肃,便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容,敛了敛眸色。
“本郡主轻易不承诺旁人什么,但既开了口,你也愿当本郡主的宫学伴读,到时我选你是板上钉钉。这些课业左不过是个考察,你无须费心和旁人掐尖,亦或是藏拙。”
顿了顿,她思忖了一下,接着道,“本想让你装病,不想你真就病了。既病了,就好好养着。若身子痊愈了,也以养病的由头,安心在自己房中待着,不要乱跑,静待选拔那日即可。旁的不必理会,掖庭那边这位内侍会去吩咐,不会有人为难你。我这么做自有缘由,你不必多问,我不至于害你。”
容扬闻言,端详着她的神色,不知想了些什么,才缓缓回道:“容某相信郡主,郡主放心,容某知道如何做了。”
“郡主,可好了?”小汶远远地唤了一声,“我们可得快些了!”
“可以了,干净了。”她冲着小汶点点头,收了手拔腿往前走,见容扬落后她半个身位跟着,便刻意压了压步子,低声又嘱咐了两句;“在宫中一切当心,吃食最好验一验。另外,防着些严颂礼。本郡主言尽于此。”
回到府中,才知道皇帝送到府上好易通赏赐,说是给她压压惊,弄得父亲母亲不明就里,吃晚饭的时候盘问了她好一会儿。
好容易回到房中,她坐在梳妆桌上,绯月一边替她卸着头发,一边叽叽喳喳道:“小姐,你今日胆子也太大了,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那可是皇上!他都还没让我们平身,你就起身去拉他,还喊他皇帝伯伯!”
“我不过是赌一把罢了。还好,我赌对了。”
“小姐跟谁打赌了?赌了什么?我不是一直跟着您吗?我怎么不知道?”绯月宛若一个好奇宝宝,一连串的问题就跟炮弹似得一个接一个。
“我啊,和我自己打赌。”她轻笑了一声,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发丝,漫不经心道,"皇上久居高位,维持着君威,但高处不胜寒,难免寂寥。看着别人家承欢膝下,其乐融融的样子,定然也有艳羡的时候。"
绯月似懂非懂得点点头:“怪不得皇上听小姐喊他伯伯,不怒反笑,原来是喜欢这样。那……他那么多皇子公主们,难道没有一个愿意与他亲近吗?”
“哪有那么简单。你未免也把你小姐我看得太小儿科了吧。”她立马反驳道,“你以为那些皇子公主们不想吗?谁敢啊?”
皇子们有各自的野心和心计,处处如履薄冰,生怕做不好被责罚,做的太好了又威胁到皇帝的名声和位置;公主们需要仰仗他的鼻息,求个好姻缘,不要被轻易送去和亲,刻意讨好皇帝;妃嫔们的背后都有母家和氏族,自然更会察言观色,讨皇帝开心。
都是抱有目的的刻意讨好,彼此心知肚明,又无可奈何。
“那倒也是。今日也是奴婢第一次得见圣颜,皇上一走进来,那这个屋子的气压都瞬间变低了。连皇后娘娘说话,也是斟酌用词,生怕惹皇上不高兴。”绯月点点头表示认同,“还是我们家小姐有胆量!”
见绯月傻乐,她无奈地摇摇头:“你啊你,今后也是要随我进宫的,头脑可不能这么简单了。凡事,走一步,要能朝前看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