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蕴珐是塑日教的信徒,按照塑日教的传统,她的葬礼会在死后第三天举行。
也就是今天。
白佳果做完笔录,乘车去了教堂。
抵达时,牧师正在诵读赞美诗,进行祈祷。
教堂是弥蕴珐出资修建的,巨大的建筑恢宏华丽,白佳果看着教堂中央的神像,不可避免地愣在原地。
塑日教信奉时间女神,教堂里的神像自然也是时间女神像。
时间女神穿着古老的衣裙,头上披着轻纱,遮去闭合的双眼,手里捧着沙漏,和她在梦里见到的那个半破碎的女神像几乎一模一样。
牧师祈祷结束,由家属上前致辞,回忆弥蕴珐夫人的生平。
“一百二十一年前,我的姐姐弥蕴珐来到这个世界,当时我还未出生,但我听母亲说过,她出生在一个明媚的下午,远离了寒冬,家门外的树上长出新芽,花园里本该再等几天才开的花全开了——就连这个世界都在欢迎她的到来。”
“……与她相熟的人都知道她的脾气,同样的,也知道她总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些正确体现在她的成就和财富上,而比起列举这些,我更想告诉你们她是怎样一个善良而又慷慨的人……”
致辞人是弥蕴珐的妹妹弥翁莉。
她对弥蕴珐从小到大的经历如数家珍,她知道弥蕴珐人生最大的转折点在哪,也知道弥蕴珐遇到的最艰难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她娓娓道来,讲述了姐姐在人生转折点上的果敢与获得成功后的理智,也提到了姐姐面对困难一如既往的坏脾气与绝不言败的坚韧。
是的,弥蕴珐不是获得成功后才变得脾气差,她脾气一直很差。
听到这,便是管家也不禁露出了笑容,显然他和弥翁莉一样,都很愿意接受弥蕴珐的坏脾气。
弥翁莉在讲述的过程中,时不时就会冒出这样令人会心一笑的细节描述,可说得越多,在意识到被讲述的那个人已经离世后,感受到的悲伤就越大。
弥翁莉流着泪讲完,她的哀伤感染了很多人。
最后的告别到来,管家询问白佳果能否前往墓园,等弥蕴珐下葬后,他有事情想要告诉她——就是弥蕴珐来不及亲口告诉她的那件事。
泛理看向白佳果。
白佳果点了点头,并在管家告知墓园地址后,问了管家一个问题——
“弥蕴珐夫人真的没有收养尤茵吗?”
白佳果会这么问,是因为她经过昨天下午那场梦,终于想起来——上辈子的冬天,她和那渊几个来到庄园,曾经听说过关于庄园继承人的一些事情。
比如,那位继承人是个女性。
叫什么她不记得了,单从性别和谋杀案的结果来讲,显然不是弥悬而是尤茵。
当然也可能是弥蕴珐老太太的妹妹,但那位继承人据说是老太太的小辈而非平辈,所以应该也不是弥翁莉。
这辈子来到庄园后,她多次听人提起,尤茵虽然是老太太养大的,可并未被老太太收养,索林因此嘲讽尤茵跟庄园里的管家佣人没区别,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也能在老太太去世后对她态度恶劣。
要真是这样的话,尤茵为什么能继承庄园,难道是继承了老太太遗产的弥悬将庄园送给了尤茵?
庄园是弥蕴珐老太太生前的住所,弥悬真的能不顾他母亲对老太太的思念,将这里送给尤茵,任由尤茵把庄园改成度假地吗?
所以她问管家,管家没有必须回答白佳果的理由,毕竟她只是一位受邀前来的客人,实在没资格管别人的家事,但在沉默片刻后,管家竟然给出了答复:“其实早在去年,夫人已经走正式的法律流程,收养尤茵小姐。”
“她们希望能保密,所以只有我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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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墓园,车子停在路边,泛理因为出行匆忙还有事务要处理,留在车上开视频会议。
白佳果带着空想雅在棺木下葬后献上花束,然后便回到了车旁,没有上车,就这么远远地看着,把墓前的位置留给跟弥蕴珐老太太更加熟悉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弥蕴珐的妹妹直到此刻仍旧尊重姐姐的喜好,没让自己的丈夫来参加葬礼,全程只有弥悬陪着她。
葬礼结束,宾客陆续离开,弥翁莉想再单独和自己的姐姐说说话,弥悬便留下她一个人在墓前,走到了较远但能随时留意她状态的位置。
弥悬看到了正在等待管家的白佳果,上前问:“你还好吗?”
弥悬昨天就听说了白佳果的遭遇,但只知道她中了幻术,具体情况并不了解,管家没跟他透露太多,等他想去探望时白佳果已经被带离庄园,发信息也一直没有收到回复,本打算葬礼结束下午去酒店看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白佳果刚收到大伯在车里发来的信息,专注地看完内容,直到听见弥悬的声音才意识到对方的靠近,放下手机,回复道:“目前还行,你呢?”
弥悬回头看了眼还在墓前说话的弥翁莉:“应该也还行吧。”
白佳果记得他对本地特别熟悉,于是问:“香薰是你们这里的特产吗?”
弥悬摇头:“不,我没听说过,倒是几年前流行过拥雪山上带下来的空气罐头。”
白佳果心想果然,这次是她太依赖上辈子的记忆,先入为主了,难怪搜旅游攻略的时候没看到几篇香薰相关的内容。
弥悬:“是尤茵给你送香薰了吗?”
白佳果意味不明道:“算是吧,你也收到过吗?”
弥悬:“嗯,从去年开始。她是魔药专业,毕业课题就是气味治疗,因此做了很多治疗功效的香薰送给我们。”
白佳果:“……难怪。”
弥蕴珐名下有一家制药公司,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上辈子继承了弥蕴珐遗产的尤茵大力推广自己的香薰,这才让香薰成为地方特产。
除了他们,不远处还停着一辆车,车上坐着同样参加过生日宴又来参加葬礼的双胞胎。
之所以没有马上离开,是因为他们看到了白佳果,兄弟俩关于要不要去找白佳果产生了分歧——
弟弟想去,他太想弄明白,白佳果究竟是怎么知道他身上有打火机的了,生日宴上人太多,这会儿正好没什么人。
哥哥不想去,哥哥总觉得弟弟对白佳果戳破他的秘密耿耿于怀,想要伺机报复,而哥哥对白佳果感激还来不及,当然要拦一拦。
两边谁也说服不了谁,因此他们没有下车,也没有离开,开车的司机谁也不想得罪,场面僵持不下。
另一边,白佳果和弥悬又说了几句话,然后便看到管家和尤茵朝他们走来。
“佳果!”尤茵走快几步,来到白佳果面前,问了和弥悬一样的问题:“你还好吗?”
白佳果看着她,点头:“嗯。”
尤茵松口气:“太好了,都怪我昨天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如果我能多留意你的情况,或许你不会遇到这种倒霉事。”
白佳果摇了摇头:“你不用总是和我道歉,”
“对了。”尤茵提起了宴会那晚,她们在走廊上遇到的那个找袖扣的青年:“你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在那吗?”
白佳果配合地问:“为什么?”
尤茵嗤笑一声:“他在那彩排,他太紧张了,不确定自己第二天运送凶器是否会出岔子,所以他提前在那条走廊上演练。我的天啊,怎么会有人可以无能成这幅鬼样子,要不是他亲口招认,我都不敢相信。”
白佳果意外:“这确实让人没想到。”
白佳果的反应稍显平淡,尤茵担忧道:“你真的没事吗?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白佳果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在想,你要杀我的原因。”
尤茵的表情僵在脸上,一旁的弥悬面露错愕,管家倒是不意外,他早就接到了庄园那边的电话,知道警方上门找尤茵,因为尤茵涉嫌用幻术谋杀白佳果未遂。
当时他们刚到墓园,是他主动联系警方,告知墓园的位置,同时恳求警方能等一等,等亡者下葬再带走尤茵,在那之前他会保证不让尤茵逃走。
他不希望夫人的葬礼出什么意外,也不希望夫人一手养大的孩子居然没能替夫人洒上一捧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