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吓了一跳,这人数太多,在她见到战神之前分明最多五个人,眼下看尸体那么多,仿佛是屠宰场,屠宰了二十多个青壮男子。
而每个男子都是两层的,一层皮下套着另一层皮,一具尸体里裹着另一具尸体。
山月想用手里的镰刀拨开仔细看看,却发现手里的是孙一胜的铜棒。
她看见自己的镰刀,卷了刃,崩开无数个口子。
她看见自己的斧子,斧柄和斧头分开,斧柄断成两截。
脑海中传来男子的狂笑声,山月丢下手里的铜棒踉跄在地上。
半空传来乌鸦的叫声。
乌鸦落在尸体上,叼住了一根肠子。
山月大叫着:“不要!不要吃人!”她扑上去赶走乌鸦,乌鸦却在头顶徘徊不去。
她一边驱赶着乌鸦,一边分辨着这一地尸体,没有垒头村的人……
但每个人都是双层的,这叫山月想起爹曾经说的那木连春的事……蛹神?镇上的蛹神?那,和她说话的是真正的五牛村的孙一胜吗?
她捡起铜棒,翻看着孙一胜的尸体。
孙一胜只是一张皮,里面的是个陌生男子,蜷缩着,浑身无毛,仿佛婴孩一般……只不过是碎成数块的婴孩罢了。
山月踉跄着往村寨的位置爬去,她不敢大叫着让脑海中那声音闭嘴,然而当她去村寨的时候,只看见被割断的绳索,还有纷乱的脚印。
她望见了垒头村的队伍,她望见了几个熟悉的婶婶,大家都瘦得厉害,她望见了几个小孩蹒跚着跑。
她还望见了娘,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瘸了腿,一瘸一拐,走在队伍最外头,那么瘦小,仿佛又被爹打了似的,踉跄着步子,弯腰屈膝很是卑顺地走着,仿佛给自己的影子磕头。
“娘。”她喊了一声。
不知为何,明明距离不远,娘却没有回头。
她发现原来是她嘶哑着没敢喊出声。
她是杀了父亲和兄长还有半个村子的疯子,她本来只想杀她爹的,最后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那样,她不是怕自己杀人,她是怕自己混沌中不知道怎么就杀人了……坑杀赶马村的人她不怕,杀爹也是早有此意,孙一胜或许也活该,朱兴旺他们也不是好人……那其他人……她都没见过……回过神,已经都成了尸体,总得叫她看清楚吧?
她怕自己不小心也把娘杀了。
她不是没有怨恨过娘。
怎么能不恨呢?
娘偏心哥哥们,娘附和他们来骂山月,她被欺负了娘也懦弱不给她做主,她要带娘走,娘被欺负了也不跟她走,她做什么都没用,娘心里只有哥哥们……
她怕这一点积压已久的怨恨忽然炸了起来,点了火,把她烧尽了。
她再怨她娘,她也不要娘死。
心口痛得说不出话。
她回不去了。
山月目送着队伍在路上挪啊挪,像看着一群蚂蚁搬家,耐心等着。
娘被甩在后面,娘跟不上那么快的步子,踉跄在地上扑倒了。
没有人回头扶她。
山月握紧孙一胜的铜棒,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笑:“就该把你们全杀光了……你们……逼死了秀姑,还要扔下我娘……是老娘救了你们的命,不知好歹的东西们。”
脑海中,男人疯狂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