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棠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的海棠花,顺从地咽下苦涩的药汁,她木然地张着嘴巴,任由卫夫人捏了片香甜的蜜饯喂进她嘴里。
“大夫说你昨夜受了惊吓,这些时日万不可再动气了。”卫夫人叹了口气,又低声道,“还有……棠儿,今早大夫已经给你诊过脉了,你怎么就骗爹娘说你有身孕了呢?”
卫棠垂眸不语,她脸色苍白,看起来格外的虚弱。
她不过是情急之下胡乱扯的谎,想着父亲或许会念在孩子的份上,能救夫君一命,可是没想到……
这时卫荀推门走了进来,平日里精神隽烁的他看起来明显憔悴苍老了许多。
卫棠别过脸,看向床内侧,不愿同他说话。
二人相继无言,屋内静得可怕,只有卫夫人止不住的叹息声,不知过了多久,卫棠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呢?”
卫荀皱了下眉,脸色有些难看:“棠儿,你以后莫要再提他了。”
“为什么?”
卫荀语气冰冷:“柳剑纯是百鬼教的人,昨夜众目睽睽之下他被‘黑白无常’救走,怕是过不了几日,武林盟的人便会来家里了。”
“被救走……”卫棠喃喃,眼底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
卫荀见状,咬着牙恨铁不成钢道:“但现在他死了!他在城外被人取了性命,从伤口上来看,十有八九是……盛玲珑所为。”
“你说……什么?”卫棠猛地抬头看向他,脸上尽是不可置信,苍白的唇角颤栗着,费劲全身的力气才勉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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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白依然同几个友人相继告了别,同时婉拒了某位宗主要与她一路同行的盛情邀请,独自策马离了寒山郡卫宅,往天华山流云宫方向而去。
晌午时的日头正烈,照的人睁不开眼睛。白依然拭去额间细汗,寻了处茶馆歇脚。
茶馆落于路边的阴凉处,一阵风吹过,茂密的枝叶哗啦作响。
白依然秀眉舒展开来,刚倒上一杯清茶,还未来得及饮用,颈间忽然一凉,她浑身僵住,连呼吸都要凝滞,双眼死死地盯着远方,丝毫不敢乱动。
皮肉上触及的那抹冰凉,坚硬锋利,她深知自己但凡有一点动作,那物什儿就能割破她的脖子,让她血溅三尺,瞬间丧命于此。
白依然思绪如乱麻一般,飞快地将自己生平回顾了一番,随后觉得以自己深居简出,又从不得罪人的性格,怎会有想要她命的仇家?
那一瞬间,白依然连自己后事都想好了,唯一可惜的是自己没有将藏在老槐树下的私房钱传给她的好朋友盛玲珑。
白依然正遗憾着,忽然一个激灵,嗯?等等!盛玲珑?!
“姓白的,你在想什么呢?”
身后那人忽然说话,嗓音清泠泠的,如冷泉一般,听得人心里砰砰跳。
白依然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一身的冷汗在那顷刻间消失了个干净,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旋即猛然转身,在那人肩膀处重重地打了好几下,气道:“好你个小混蛋,竟然敢吓唬我,气死我了!”
盛玲珑“噗嗤”一声笑了,转手收剑入鞘,大步走到她对面椅子上坐下,顺手端起她面前的茶碗一饮而尽,说道:“胆子这么小啊。”
白依然嗔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经吓的,你若真给我吓出个好歹来,小心我揍你。”
盛玲珑挑着眉,摇摇手指,笑说:“你不行~”
白依然轻哼着白了她一眼,拉开椅子坐到她身侧,微微俯着身子,偏头打量着盛玲珑跟三年前并无二致的脸问:“柳剑纯呢?你追上了吗?”
盛玲珑指尖轻敲桌面:“自然,不光追上了,连着他和百鬼教的两个‘鬼’也一并都杀了。”
白依然瞪大了眼睛道:“当真?”
“骗你做什么?我才不骗人呢。”盛玲珑哼笑。
白依然竖起大拇指,顿了顿,又问:“你这几年去哪了啊?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我以为你真的跟江湖上那些人瞎说的一样,死了呢。”
盛玲珑睨着她说:“那你怎么不去找我的尸首?可见你一点都不伤心。”
白依然撇撇嘴:“我才不去找呢,因为我坚信你是不会死的,你那么厉害不是?阎王老爷哪里敢收你。”
盛玲珑又倒了一杯茶,唇角微扬:“那是当然,而且我如今更厉害了。”
白依然眼睛一亮:“我就知道,那你快跟我说说绝心涯之后的事。”
盛玲珑笑了一下,摩挲着粗粝的茶碗,慢悠悠地说:“我当日被百鬼教的人打入绝心涯底,谁知那涯底竟是别有洞天,堪称世外桃源,我遇着一个隐居的世外高人,他传给我一本绝世武功的秘籍,这三年,我一直在那儿练武功。”
“……真的?”白依然一脸狐疑,显然不信她这套说辞。忽而她又想起什么,忙问:“那徐清至同你是什么关系?我昨夜见他眼神都恨不得黏你身上。”
盛玲珑淡笑一声:“旧情人罢了。”
白依然格外惋惜道:“怎么成旧情人了呢?他长得那般俊,你怎舍得?”
盛玲珑瞥她一眼,唇角笑意消弭:“虞达明也是杀我爹的人之一。”
白依然一僵,有些傻眼。
糟了,怎么忘了这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