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押韵的词一听就是女帝找人写好传出来的,盛泊兴自己听了都不信,但百姓们却争相传诵,信以为真,他们都认为冥冥之中大禹这片残破的旧土总能迎来救赎,而盛泊兴就是那能挽狂澜之人。
至于阿拉善,他从一毛不拔的蛮荒之地一路打过来,残忍屠城,欺辱妇孺,丧尽天良。阿拉善意在直取皇都,但他是不义之军,而不义之军势必灭亡。
——平民百姓美好的幻想和理所应当的以为快速为盛泊兴打造了盛名,而盛名之下往往其实难副。
猛虎下山,蛟龙入海。看客们早已准备好为虎啸丛林,龙吟沧海而呼喊。不会有人在意过程的险阻,中间的艰难,他们只会问,什么时候才能喝彩。
盛泊兴望向莹莹篝火后的军帐,他不惧怕战争,他渴望战争,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他是军事上的天才。所以呢,这一切的冠冕堂皇能带给盛泊兴哪怕一丁点儿实战的经验吗?
当然不能。
刚刚弱冠成年,仅二十一岁的大将军没打过仗,适才封王称爵,痛失父亲的小王爷没上过战场。
在渴望一战的同时,盛泊兴深知他一步也不能输,一步也不能,何其之难。
……
宋景行来找盛泊兴时已经是后半夜了,盛泊兴还没睡,而且精神很足。
“你也休息一下吧。” 宋景行挨着盛泊兴坐下,“要是不放心我替你看着。”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这里是离州境内,大禹还没亡呢。” 大将军的发言清醒而又自知宋景行意外的看他,“那你还这么守着,打算一直呆到天亮吗?”
“我在想…… 胡族信仰百兽,有狼,熊,鹰,马,牛,蛇六部。” 话题转的好生硬,宋景行有点跟不上盛泊兴的节奏。
“三十年前狼部阿儿木联合熊部什卡泽博血屠蛇部,推翻蛇部首领菏泽的暴政一举成为新的单于。五年后什卡泽博叛乱,是他的亲儿子喀尔察亲手割下了他老子的头献给阿儿木。阿儿木没有追究熊部,但他以喀尔察仍需锻炼为由将喀尔察囚在狼部,致使众熊无主,阿儿木顺势架空熊部。” 胡族三十年前的密辛宋景行从没听谁说过,他讶于盛泊兴的如数家珍。
“此后二十年直到左贤王阿拉善掌权喀尔察才终于被放归熊部。喀尔察缺席了熊部二十年即使他带着大单于的紫带金授熊部也不受他控。喀尔察遂转身求助于阿拉善,最终在阿拉善的帮助下抢回了熊部的部分实权。如今的熊部大体有两派,老熊部们坚信喀尔察是背叛父亲的罪人,新熊部则誓喀尔察和阿拉善为二主。如今驻扎在胡戮的就是熊部。”
故事不长因此盛泊兴略过了许多前因与后果,宋景行大概听懂了盛泊兴的话,“驻守林郡的是老熊部的人?”
“驻林郡的捷林是什卡泽博的最幼子,和喀尔察差了二十岁,是木衣扎的叔叔。” 木衣扎,喀尔察长子,驻守胡戮百奇郡。
“所以……” 宋景行觉得盛泊兴是想和他聊点什么深入的东西,譬如战事,他得说点什么,但他一时间并无头绪。
盛泊兴没有接话。
从胡戮一直打到燕夫草原,盛泊兴许诺了花云月十五天。现在,是该想想该怎么过这十五天。
……
一夜过去大将军爱民如子的美谈没有流传出去,大将军少时熬马熬鹰的故事却被翻了出来。原因无他,盛泊兴昨晚一夜未睡,今晨五更鸡叫后他立马又生龙活虎的带兵遛马要继续行军。
你说他不知辛苦,他与诸军同行同吃,你说他苛刻严格,又从未听说行军要宽松待人,你说他不体恤下属,人大将军分明给你送了红花油。
……军中哀声载心不载道,列队出行的时候大头兵们都有苦说不出,霜打了一样,蔫蔫的。
骕骦身形高大甚于一般军马,盛泊兴骑在骕骦身上高高的巡视了骑兵步兵,看清了军队的状况。
许将附耳问他,“今天还是慢点儿吧,别到了战场一个个已经累死了。” “知道。”盛泊兴点头回应。
大将军拖枪绕全军走了一圈,从骑兵到步兵到粮草到辎重,秋日肃杀从某些角度看过去盛泊兴的头盔在反光,颇有点儿熠熠的意思。
李审伸长脖子去看人模人样的盛泊兴 —— 宋景行又把他忘了。
盛泊兴的盔甲和诸军的都不一样,盛辛在世时除了送盛泊兴枪就爱送他甲胄,熔断玄铁,量身打造。世代武将家的甲胄真正能做到刀枪不入。
李审看的有点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