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新有一个很好的家庭。
这点不需要任何人去点出,他一直清楚,无论家境,外貌,天赋,他高于绝大多数人。
牧新习惯这些好,所以不曾有过自傲。但也知道,这些好并不是自己抓住的,所以他也会给自己设置目标,即使很多人看来根本没必要。
然而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一个十多岁,爱做梦,以为这世界上所有人和事都会顺心如意的少年。
在注意到父母多次出差几个月,回家也只是匆匆留过,牧新问了。
他们说,毕竟还是家里的事,牧新并不需要担心,他现在应该认真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在学校里,牧新认真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那之后他说,自己或许可以再努力一点,父母对自己的关注少一点也能分心过去。
项书淮啧啧两声,“你没必要嘛,毕竟无论如何我们新新肯定还是脚踩所有人!不过你要是想,就和我去那个数竞赛呗,我看挺好玩。”
牧新看着他早早要到的测试题,数字题面他几乎烂熟于心。
然而斟酌了一会儿,牧新说:“不去抢名额了。”
“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看我的,牧新我真的错付了!”
对于项书淮经常性的戏精,牧新已习惯。
他说不去抢这个名额是真的,觉得没必要也是真的。
牧新有很优越的条件,他想着,自己或许还是可以做点喜欢的事。
只是时间太紧了。
牧新照常回家,屋里黑着没有一点声音,他本来快要习惯。
回家关上门,牧新背过身之前却听到一声微弱的啜泣。
他吓了一跳,开灯却看到沙发后面文思沂魂不守舍,眼眶发红又微微濡湿着,显然也是刚哭过。
牧新意识到出什么事了,看着文思沂的样子,却是问:“妈,怎么不开灯?”
文思沂抹了把眼睛,强颜欢笑,“不打扰你,很晚了,早点睡,最近不是要考试了吗。”
高中学业并不轻松,牧新晚上的消遣无非就是两把游戏,他很久没关注过家里的情况了。
他默默把自己关进房间,进了家里的网站,看不懂,只知道出事了,只有干着急。
牧琛没回来,第二天毫不意外地,文思沂也去出差了。
牧新发出的无论电话还是信息都石沉大海。
深夜的时候终于打通,牧新开口第一句说“你们不该瞒着我”。
他不太确定父母是不是真的拿自己当什么都不懂的人小孩,但至少,他本人并不想这样。
牧新请了假,刚说好白天去商议,第二天就再无音讯了。
几天后,牧新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去了一个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回去的地方。
家里一下就变了天,同时牧新也再清楚不过这个时候他更不可能示弱。
他生活里的朋友察觉到不对,但毕竟都还只是十几岁的高中生,真的做不了什么。
牧新勉强笑了笑,说没事。
变故总不是一触即发的,命运好像特别爱和牧新开玩笑,他感觉自己身边的所有人,全都跟着自己倒霉了。
项书淮之前玩笑着要去参加竞赛,牧新却看他真的攒了劲。但后来又说,家里好像并不太支持,因为他总是三分热情。
牧新想安慰,却疲劳地发现他说不出话。
原以为也就这样过去了,项书淮却说自己是毫不意外地被刷。
所有人都在渐行渐远,与最开始憧憬过的、幻想过的一切,背道而驰。
仅仅是这样的话,牧新乐观地想着,其实不是很糟糕,至少大家都还在。
明宇一家的变故也劈下来后,他便不这样想了。
想笑,又难,况且也没有人真的需要看他那样。
失去一切可以并行的人和事之后,原来努力都获得不了一点成就感。
大概也就剩班主任老师还回时常和他说点话,告诉他至少先别放弃自己。
牧新听了,毕竟其他的无论怎么做都没有一点进展。
“牧新,还在忙啊?”
夜,星星点灯,城市的角落仍然亮着。
牧新眼前有些花,揉了揉又继续看起手里的报表。
他已经能很轻松地看懂那些数字,可惜现在用处似乎并不大。
牧新对着电话里的人随意应声,缓了会儿才问:“大晚上你怎么想起打电话?”
项书淮说:“这不想念你们这些老朋友吗?”
项书淮太久没开过玩笑,牧新身边也太久没这些台词,一时间谁都不适应。
顿了顿,牧新问:“前几天的那个考试,如何了?”
沉默很漫长。
牧新便又说:“先读完吧。”
后面的话基本都在说几年前,每个人如何拥有着无限憧憬。
“认识的人不太好,都没有我想象中好,我跟他们比更不好。”项书淮说着,眼前凌乱堆叠的书籍又被他扣上,不看了。
“随便吧,至少咱俩还能说说话。”
牧新一愣,问:“明歌呢,有消息吗?”
“没有,我现在哪来的‘情报网’。算了吧,人家可能也忙,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是我我可能不太想见那些知道我曾经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