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杜运宏没有点透,意味不明,可甘宁知道,今日这人情大概算是还了。
杜立贤点点头,小心地接过画,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马克笔,让甘宁在背后签名。
甘宁自诩不是什么大画家,又无法拒绝,只好哭笑不得地拔出笔盖,在上面龙飞凤舞了一番。
饭局就这样一派祥和地结束了。
送走了两人,爷孙俩漫步在湖边小径上,缓缓往酒店走去。
看着杜立贤把画抱在怀里,一路抱得死死地,忍不住问:“手酸不酸啊?我来拿一会儿?”
“不,不酸,一点也不酸。”
在爷爷面前,杜立贤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
杜运宏轻声叹息:“既然那么喜欢她的老师,刚才为什么不提?你知道的,碍于我的面子,事情成不成倒还另说,可她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
杜立贤低头看向怀里的画,说:“我之所以想要去那个画室,是想要变得跟她一样厉害。在今天之前,我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校报上,那种印象很模糊,一度让我误以为自己能成为下一个她。直到今天站在她的展区里,我才真切感受到了差距。”
“那不是更应该让她帮你吗?”
“没有必要了,”杜立贤摇摇头,“差距摆在那,人家不收我自然有人家的道理,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好。我是不会放弃的,就算老师不一样,我也会赶上来的。”
杜运宏没料到他是这么想的,怔愣片刻之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有志气!那画室我们就不换了吧?”
“不,还是得换,现在这个老师连甘宁的一半都不如。”
“……”
“爷爷……”
“……你这次又看上谁了?”
杜立贤嘻嘻一笑,报出了个名字和学费价格。
幸好,在能力范围内。杜运宏有些无奈,但孙子难得肯学,这事不能不答应。
这让他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那大概是八九年前吧,他到叶君杰家里窜门。那时候的叶雅苓也是在为学美术的事情向叶君杰撒娇,最后不知道怎的,演变成了冷战。
唉……甘宁这只妖精……
“哈啾!”
晚风中,甘宁打了个喷嚏。
叶雅苓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感受到了她手心的冰凉。
星天外离卜思凡所在的夜市并不远,为了等下可以更好地“战斗”,甘宁决定散步消食。
街上有晚风,并不冷,甘宁生怕叶雅苓以为自己是个病秧子,连忙解释:“这是体质使然,我其实一点都不觉得冷。打喷嚏是因为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嗯,我知道。”
叶雅苓难得没有反驳,甘宁觉得这比开天眼还要神奇。
手背上传来对方的温度,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她之前曾经问过她,她们小时候是不是见过,可叶雅苓没有正面回答。
被冰雹砸中的那天,甘宁隐隐觉得,还有很多事情被她遗忘了。
至于具体忘掉了什么,为什么会忘掉,她一概想不起来。大抵,和她外太公有关,和方甘两家的那段恩怨有关。
她很好奇,叶雅苓和叶君杰在这当中到底充当的是什么角色,难道只是遗嘱见证人那么简单?
甘宁又想追问了。
可叶雅苓赶在她之前,开了口:“我有件事一直挺好奇的。”
错过了机会,甘宁只好把心中的好奇先按了下去,说:“什么事?”
“你当年……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选择了艺考?”
“啊,你说这个……”
是啊,为什么呢?当时全班都震惊了,班主任和各科老师来回跑来劝。
可那时候的她只想要离开——离开方家,离开南州,越远越好。
升高中的那年暑假,为了散心,隋小姚和沈晴山带她来丰都玩,糊里糊涂地认识了后来的老师。
老师很喜欢她,说能免她学费,要求是一到假期就要过来,而且从升高三的暑假开始要一直呆在画室,直到高考前夕才能回南州。
她求之不得。
更何况,在那个家里,也没有人拦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叶雅苓讲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思来想去只憋出了一句话:“想考就考呗。”
显然,叶雅苓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她停下了脚步,相连的手心拽着甘宁,让她不得不往回退了半步。
甘宁心虚了,不敢抬头。
可她脑回路向来清奇,忽然意识到不对。
什么叫“突然改变了主意”?她原本的主意是怎样的?叶雅苓肯定知道些什么!她得问个明白。
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刮来了一阵妖风。
甘宁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熟悉的香水味便突如其来地罩了她一身。
“你终于回来了,宁!”
女生身材娇小,一头金色长发在脑后飘荡,于晚风中呼了甘宁一脸。
女生松开双臂,似乎才刚留意到一旁的叶雅苓,问她:“你是谁?”
那语气很是生硬,无礼。
叶雅苓把眉毛一挑,反问:“那你又是谁?”
“我?我是她恩师的女儿呀!”
“哦,又是‘老师的女儿?’”
叶雅苓拖长了语气,尾音上扬,戳得甘宁心里一个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