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衡下颌微抬:“弥枝和我在一起不会束手束脚,也不会被人管束,自然自在的多,沈宗主若真心心爱这个弟子,应该知道怎么做算是对她最好。”
沈衢尘突然凑近了宣衡,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手中动作如电,飞快捏住了什么东西。
宣衡脸色骤变。
“情蛊。”沈衢尘淡声道:“我倒是不知,空桑也会南疆这些小把戏。”
“情蛊一下,她的生死就同你捆绑在一起,此后经年,你再也不用惧怕她的背叛,变心,逃离。”沈衢尘摩挲着那只挣扎不休的小虫子:“空桑国君给你的东西?你们倒的确是母子。”
同样的疯狂,同样的疑神疑鬼。
宣衡即使有城府,但毕竟年岁还小,被这几个字狠狠刺了一下:“那沈宗主又如何?不照样是爱而不得,将她以师徒之名困在身侧,你还要这般看着她到几时?!”
沈衢尘突然笑了。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冰冷的颊边,仿佛在确认什么。
“爱而不得?”
宣衡自知失言:“沈宗主,你比谁都清楚,她这一身能力若倾力栽培,必是荡涤群魔最锋锐的那把刀,你将这把神兵拘在你身边,让仙盟痛失利刃,亦是苍生之憾!”
沈衢尘指腹拂去了弥枝额前冷汗,手背的骨节显得异常苍白。
“她不需要做那把刀。”
宣衡声音陡然拔高:“好一个不需要,那我问你,若她所求之道本就是向死而生,若她自己甘愿为赴死,你也要这般强行替她做决定吗!?”
沈衢尘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下,看不清神情,可他下颌骨却崩得极紧,像是下一秒就会断裂。
宣衡眼睁睁看着他回过头来,只一眼,就让他汗毛倒竖,悚然后退了一步。
沈衢尘缓声道:“仙盟,不缺刀。”
“我缺的,是她活着。”
·
“嗒——”
簪子落在地面的声音。
炽热的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弥枝勉力睁开眼,眼前的色彩和形状才从这混沌的光中悄然浮现。
“我教过多少遍,你为什么还是学不会,为什么还是学不像!!!”
女子被人拽着头发拖在地上,神情痛苦,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江昙夏一身翠绿青衣,因簪子滑落而满头凌乱,被百里宏毅捏住下巴强行拖拽到画像前:“你不是喜欢盯着她发呆吗,看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学的不像!为什么!”
江昙夏说不出话,默默流泪,没想到这更加激怒了百里宏毅,他重重扇了江昙夏一耳光,将她打得飞出去撞在木案上:“废物!”
弥枝看见幼时的她跑离人群,躲在这一方偏殿之外,透过纸窗上的小洞朝里面看。
在经历过短暂的争执之后,偏殿大门关上没多久,又再次被推开。
一个五岁的小团子跌跌撞撞扑进来。
“不要欺负娘亲!”
原本闭眼忍受的江昙夏闻言,指尖一颤,不可置信的睁开了眼睛:“文宏,我不是让你不要来这里......”
小百里文宏眼里挂着泪珠,却硬是张开双臂护在母亲面前:“快住手!”
百里宏毅讽刺地打量着自己这个未见过几面的儿子:“这么大了还在掉眼泪,果然和你母亲一个模样,都是一样的废物。”
江昙夏眼泪流了满脸,将小百里文宏护在怀里捂住了耳朵。
小百里文宏双手止不住得发抖,一双晶亮的眼睛隔着泪水看着自己父亲:“文宏不是废物!”
百里宏毅嗤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小百里文宏视线一直在跟着他,直至远去。
·
当晚,江昙夏的寝殿中。
昏暗的殿室里,烛火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江昙夏面色疲惫,半靠在长塌上,身上的衣物多处破损,露出一道道青紫伤痕。
小百里文宏正跪在床边,手拿着一支葫芦状药膏,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伤口。
弥枝又重新飘在虚空中看着这一切。
这是......百里文宏小时候?没想到小时候倒是稍显正常,就是不知道长大后经历了什么,变得人面兽心。
伤痕又多又杂,背上伤痕擦拭完后,江昙夏抬手止住了小百里的动作:“好了。”
小百里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娘,他......他真的觉得我是个废物吗?“
江昙夏手上动作一顿,心中痛苦万分。
“傻孩子,他是你的父亲啊。“
江昙夏轻声道:“他只是......只是最近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心情不太好。他毕竟是你爹,等他想通了,就会好起来的。”
小百里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若我能快快长大,替父亲分忧,父亲是不是就能多看我一眼?母亲也不必再如此痛苦。”
江昙夏认真地看着小百里的眼睛:“文宏,你一定要记住,变强不是为了欺凌弱小,而是为了拥有保护黎明百姓的力量,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你要勤加修炼,平日里长老交给你的功课,你按时完成,将来必成大器,但绝不可贸然前进,寻些歪路子,这些你都要答应娘。”
小百里懵懂点头。
“娘,我一定会变强的,我要让爹看到我的努力,我要获得他的认可!”
江昙夏抚摸着他的头发:“娘相信你。”
小百里重重地点了点头,抬头望着外面漆黑夜空。
弥枝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刻开始,就在这个孩子小小的心中种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