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书将他拉到了京西的一座贡院。
下了马车,王尚书带着林听往里走,一边介绍道:“这座贡院乃是太祖皇帝时期建成,距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
林听跟着王尚书踏进了贡院大门,霎时间,一股腐霉之气扑面而来。
他狠狠打了两个喷嚏,揉着鼻子嗡声道:“百年的历史,岂不是老古董了?”
怪不得一股霉味。
王尚书关切道:“林大人,您没事吧?”
林听摇摇头,“没事没事。” 他就是被熏到了。
说话间,他们已走进院中。
林听遥遥望去,只见院中稀拉摘种着几颗高大树木,而树木之下,考试用的小隔间绕着院落围成一圈,陡然一眼,便觉狭窄逼仄,让人不舒服。
凑近了看,那悬在墙壁间的木板也都有皲裂的迹象。就感觉人轻轻往上一趴就要断开。
或许是以前做考场太多次的缘故,还隐约散发着一股难言的臭味。
这样的小院落还有好几个,密密麻麻围在一起,看得林听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两刻钟后,他捂着鼻子出去,问王尚书:“京城就这一处贡院?没有别的地方了?”
“其实还有一处,就在京城东面,” 王尚书遥遥一指:“乃是先帝时期所建,只是那贡院第一次做考场时就出了个大逆不道的考生,在卷中批判先帝昏庸行径,后先帝大怒,将那学子斩首示众,然后就将那座贡院封闭了。”
“此后的所有会试均是在这里举行,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把京城东面的那处给忘了。”
“许久未用,恐怕已经破败了。”
出了贡院大门,林听猛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才觉缓和过来。
他抚着胸口,“可要让考生们在这样的环境下考试,那他们也罪不至此。”
想他曾经高考时,那环境可比这个好多了。为了让他们有一个更好的考试环境,学校甚至早早就安排好了空调、消虫等,生怕他们受一丁点影响。
话说回来,他若是来这儿考,别说三天,第一天考完他就不想活了。
这环境也太艰苦了些。
王尚书紧接着道:“在下也觉得这条件确实太艰苦了,”
随即话锋一转,试探道:“只是突然要换考场,那皇上那儿——”
林听眼睛一眯,审视地看向王尚书。
却见王尚书笑得一脸狡黠,脸上仿佛就写了——这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是顺着你话说的。
林听脑中一闪,怪不得圣上让他当中正官时,这人生怕他跑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那自然是要王尚书同在下一起去劝说的。”想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裴行简,没门儿。
王尚书神情唰地落寞下来,又不死心道:
“林大人如此忧国忧民,又是圣上跟前的红人,想必林大人所提的意见,圣上必定会认真考虑……” 王尚书使尽浑身解数赞美,林听听了一路,已经听麻了。
但这贡院条件着实艰苦,为了那些学子着想,林听也很想让他们换个考试环境。
只是——
“现在离会试已不足半月,这个时候换考场,只怕户部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吧?”
昨日他大致了解了一下整个会试的流程。
除了报名、考试资格核查外,户部还需要提前进行贡院的搜查和整理,并申请禁卫把守,防止有心怀不轨之人提前进入考场藏匿作弊工具。
而贡院数万张考桌,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准备。
说完就见王尚书腆着脸笑了笑。林听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其实,在下早就着人去收拾城东的那座贡院了,但在下人微言轻,担心圣上顾忌着那贡院不吉利,不愿更换。”
原来是准备先斩后奏,所以才急着找一个人来垫背的。
林听默然片刻,无奈道:“原来你们是想找一个炮灰。”
王尚书一头雾水,炮灰是什么?
但看林大人的神情,想必不是什么好词。他又一股脑地开始赞扬:
“圣上如此宠爱林大人,由林大人出面,想必圣上一定能酌情考虑的。”
林听叹一口气,虽然知道这是在抬举他,但正如王尚书所说,他确实愿意为了那些学子去劝一劝裴行简。
既然有好的条件,为什么要吃苦。
“行了,” 他衣摆晃了晃,“带我去城东的那座贡院看看吧。”
两人又一同将城东的那座贡院走了一遍。
这座贡院乃是后面科考人数极速增加时所修建,占地面积就比城西那座大了一倍,里面树木繁新,考生用的木凳和木桌都是崭新的。只是许久未使用,上面布了一层灰。
心里有了计较,林听便拉着王尚书进了宫。
……
他们到重华殿时,正遇到赵德海守在门外。
一看见他,赵德海便笑出花来,小步迎上来,“林大人可是要找圣上?”
林听点头道:“还麻烦赵公公帮忙通传一声。”
赵德海拂尘一撩,掐着尖细的嗓音笑:“圣上正在里面批折子呢,林大人直接进去吧。”
林听有些意外:“就这么进去?不用先去通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