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庙宇,但祭拜的人并不多,也许是冬季缘故,山上难行,来往的人不多。何况这是掌管音律乐器的神仙,祭拜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庙中黑洞洞,连一盏油灯也无,却不知哪里飘来几缕青烟。
仙音庙不大,不过数丈,一眼望去就能看全。高伯乾刚站在门口就将一切收入目中。
不远处有一张高台,台案上静静的排放着一把漆黑瑶琴,瑶琴后有一个白色玉盒。想必那里放着的就是刘承一半的骨灰吧。
高伯乾不禁感叹物是人非,情随事迁。
站在门边,他不禁问道:“这里为何这般冷清简陋,不是陛下亲自下旨修建的宗庙吗?”
“拨下的银子,一级一级到最后寥寥无几。”那人背对着答他。
高伯乾忍不住走近些。
伸手就能触摸到瑶琴。
他认真仔细的瞧。琴果然有火烧灼的痕迹。岳山断了,故而一根琴弦崩裂。看起来也是有些年头。
高台前摆放着两个垫子,以供来人祭拜。
高伯乾向身后看,再确认那仆人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来的情况下,走上前去。
对这个琴,他充满着疑惑。也许这把琴真的是林瑜晏,真的是现在遇见的林瑜晏魂魄的真身,更是方才白日梦里出现的东西。
这一切驱使着他大胆起来。
轻轻抬起琴身一角。控制着自己的动作,不敢发出一声响儿。
他轻放下,再看另一边。
以粗糙的掌心微微婆娑。
正对自己的琴身之后,高伯乾摸到与原本烧灼的痕迹不太一样的凹凸。那样的凹凸很规整,一路摸下去,像是字迹。
于是他绕过去,站在高台边,使劲儿侧身去瞧。
黑乎乎,看不清楚。
脖子再伸得长点,他伸手抬起那头。
“咣当!”一个不小心,高伯乾撞击在案台。琴脱手而滑发出一声闷响。
高伯乾慌乱的回头,见刘承仆人正抱着一堆木柴站在宗庙门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那个!”高伯乾尴尬的不知如何解释,只见那仆人抱着柴火走进来,一边平淡道:“万奉贤。琴侧那三字。”
他言语里有些许不自在,似乎是怨恨,对这庙宇的怨恨。
高伯乾跟近那人,心中揣测着“万奉贤”三字,并没什么印象。
那仆人咚的扔下木柴,转身对高伯乾冷淡道:“你是第二个发现那字儿的人。”
“谁是第一个?”
刘承的奴仆看着他,停顿很久,高伯乾不敢喘息,等着回应。
只听他道:“我!”
这,似乎不算什么值得期待的。
高伯乾莫名有些失落。他不知道自己期待着谁的名字。或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那人上下打量着他,意味深长又道:“高公子这么些年又回来了。”
“你认得我?”这话不免叫高伯乾有些诧异。
那人点头说道:“小人没别的本事,就记性好,主人才将我留在身边。方才不敢确认,这会儿近处瞧了清楚就认出来了。”高伯乾正想说些什么,只听那人没好气的说出句让他浑身一冷的话来:“高公子当年呈递官府的铜簪,将林公子送进了大狱害死了他,也害死了我的主人。”
闻此,高伯乾下意识摸上袖口里一直携带的铜簪。
抬头在黑洞洞的庙宇里看着仆人的脸,那表情有种杀气,让高伯乾不禁后退。
可遥想当年,也怪不他。他也是个受害者,后来的事儿他都不知道。
昏昏迷迷,醒来时林瑜晏就已经在牢里,第二天一早然就跟随刘承去官署,可不曾想那人已葬身火海。
只能说是巧合,并不是他有意为之。怪不得他。
“高公子要是没事。就烧柱香祭拜一下吧。不祭神,赔罪。”说话间,那人拿出金燧点燃一堆叶子,烧起六柱香递给高伯乾。
高伯乾尴尬接过,想他说话虽不客气,但就当祭拜故人吧。
于是他跪在地上拜了几拜,起身将几柱香插入了铜质香炉里。
香炉后几缕青烟中,棕黑色的瑶琴若隐若现。
他转身看着埋头整理柴火之人,小心问他:“当年开棺,你也在吗?”
那人没回答,高伯乾当做默认,接着问道:“你也觉得林瑜晏化作了瑶琴,是上古的神仙吗?”
“不知道。”如此冷漠的态度也是意料之中。
高伯乾觉得无趣,未曾告别,独自离开。
他牵着马儿,行走在山间。回去的路上格外不顺,几次险些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