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他冷的牙关打架,浑身僵硬。却辨不出究竟是寒霜所欺,还是那白衣人自带的孤傲清冷之气所感染。
他瞪着眼、眯着眼!
可无论怎样也看不清那人是谁。
忽而,耳边传来悲鸣之声,无比凄惨。
他迈着步伐靠近那诡异的身影,即将拍上白衣人肩头时,对方骤然回过脸来,令他惊恐万分!
那张脸乃一团模糊粉肉,没有五官。
下一刻摇头晃脑朝他扑来!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如同在郁郁葱葱的绿林里回转,伴随着小儿开怀的笑声。
就在梦里人扑倒他的瞬间,他看见一双凄冷无比的眼,那张脸忽然有了轮廓五官,只可惜被烧灼的惨不忍睹。
那种凄迷的距离感,仿佛回到了前世。
那样冷傲天真的眼神又似永远守护着自己。
无时无刻,寸步不离。
“一一。”
恐怖而丑陋的脸张着血盆大口冲高伯乾裂开一笑。牙齿全部松动,自口腔滑落,扑扑簌簌砸在高伯乾脸上。
那口中还流出焦黑的炭水。
“不!不要!”
自梦中猛然惊醒的高伯乾,按着起伏未定的胸口,瞪着一双惊恐的眼,小心翼翼环顾四周,不敢呼吸。
梦里那人,他感觉离自己好近,好近好近!
可怖的面容一直在他眼前徘徊,在油灯里狰狞着,困顿着。
高伯乾紧揪胸口的手指骤然猛缩。正巧抓住胸口前那块破旧的石头。
粗气还未平复,他赶紧取出石头来。石头上沾染着血迹。
低头端看,才发现自己猛然的用力导致心口处不大的伤口又流出血来,沾染了石头。
这时,端着汤药来的女人见他起来了,赶忙上前安抚询问。
一边拿手巾为他擦拭额上的汗水。
“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高伯乾分不清梦里是否是现实里的事。
可他觉得那个被火烧灼的面孔异常熟悉。他轻柔模糊的双眼,揉着略微疼痛的太阳穴,胡思乱想:该不会那梦里人就是自己死亡的预兆吧?
他有些害怕的瞪着房中油灯,忙问:“房中明火除了油灯还有什么?”
“没了啊!”女人蹙眉狐疑的看着紧张兮兮的男人,伺候他喝汤药。
高伯乾接过碗。苦涩的中药味让他作呕,女人见他里衣沾染了血迹,发出一声低呼,赶忙解开他的衣裳,准备换药。
高伯乾痛苦地抿嘴,喝下一小口中药。
药,是他最不喜欢的东西。苦中无甘甜。涩的让人作呕。
“你这身体只怕一时半会儿上不了路,还得住一阵子吧?”女人取来草药布巾,细心的为他换药。
“恩恩。”高伯乾无心理会女人的话,匆匆敷衍。心里愁眉苦脸的好一会儿,药都冷了,他才憋着一口气咕咚咕咚咽下去。
那口中的干涩叫他忍不住咂口伸舌。
女人瞧他有趣儿的样子,忍不住笑他,一边敷上草药,一边一本正经与他讨论:“今儿你醒了,估计明儿刘承就知道了。只怕他要来找你。”
女人端来一杯温水叫他喝下,他一边漱口一边不思议的看着女人。
“林瑜晏进官署也有十天了。证据确凿。你现在醒过来没事儿了,可不代表他活罪能逃。”女人这话一出,方才浑浑噩噩的高伯乾忽然似被秋风袭面,一个机灵。望向女人的眼睛,与她对视,目光灼灼不离。
只听女人埋怨道:“你这么看我也没用。我早叫你别招惹他。你们这些男人就是不珍贵,什么贱什么臊,就越往上贴。”
她边整理东西边轻蔑地看向高伯乾,不爽的接着道:“林瑜晏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可也总该听说。”
女人似乎很了解,高伯乾插口问道:“他现在官署做什么?”
“认罪伏法啊!”
这话说的理所应当,好像林瑜晏是天大的罪人。
高伯乾摸不着头脑,语言不清的问到:“什么……罪?”
“我说你是真不知道?”女人话说了一半,脸上表情瞬间转变,惊讶的自言自语道:“不会吧!”
“什么?”高伯乾越发的不明白,女人屁股还没坐在床边霍地又站起来,一脸惊慌:“难道他真是屈打成招!”
“你什么意思!”高伯乾莫名急了,支撑起沉重的身体看着面色难看的女人。
女人一瞬间对上高伯乾的眼,煞有介事道:“我就觉得这事儿不对。”
女人心里盘算着,但她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只是女流之辈。
高伯乾抓住她的手腕,不小心牵扯伤口微微有些疼痛。吃痛的他缓缓躺下身去,一边追问:“你把事情说明白些。”
“也没什么。反正不干我的事。”
“究竟是什么。”
女人坐在高伯乾身边,一边给他细心地揉着太阳穴,一边陪他说话:“你差点死了,那天把我吓死了,还被带到官署问话,住了好些天。官吏诊断你是被簪类所伤,伤了心口。好在不够深讨回一条命。后来你那小家奴在你身边找到了一根铜簪呈递上去,经盘查,就认定刺伤你的人是林瑜晏。虽然这有点说不通。我觉得他没那个本事大半夜潜入进来还没声没息的要你死吧?而你也一声不吭。你俩有这深仇大恨吧?反正就是不对。如今想想,刘承给他作证也没用,说什么过从亲密不得作数。”
“他刺杀我?”这事儿连高伯乾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反问道:“那他杀我的理由是何?”
“我哪儿知道,也许为了财?他那见钱眼开一毛不拔的混小子。”不知为何这女人的话里总是带着些疼惜的意味。
高伯乾始终缓不过来,问道:“但我现在醒过来了?难道不该放人么?”
“所以说,刘承明儿一定会找你,叫你去官署为林瑜晏澄清。可我一直觉得怪。你不知道,这件事儿我们也很少提。林瑜晏刚接主顾那会儿失手杀过人,承蒙刘承买通官人,花了重金私下了了。那官署就跟林瑜晏半个家似得,来来回回好多回。可这回不知怎么。他在里头就招了。林瑜晏杀了人刘承都能给他掩去,怎么你这小事儿这么能折腾?”女人说话间狐疑又上眉头,似乎真有什么不解原由。
“他杀过人……”这仿佛一瞬间成了高伯乾万般纠结的问题,这个话着实让他吃惊不小。脑海里想起林瑜晏孤零零瘦小的背影,怎么也不会把他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叫我说,若刘承找你去官署,你就狠狠敲上一笔,那可是个有金山银山的主儿。”
高伯乾看着女人的眼睛,只听女子长叹一口气,想到什么,突然整个身子僵直起来,不安的对向高伯乾眼睛,低语道:“难道是她!”
“谁?”
“成君!百里成君!”
那是谁!
听闻似是姑娘的名字。
“也好!”方才还惊恐的女人忽然换上一副嘲弄的笑意,依靠在高伯乾身边,侧身躺着,笑道:“只怕林瑜晏要做百里家的上门女婿了!”
面对这么突如其来的话,高伯乾满腹疑问。
刘承他姑且知道是谁,这个百里成君头次听说。
女人带着困倦的身体不出一会儿就睡着了。高伯乾盯着油灯一夜未眠。
他睡得太久所以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