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方才的话却让沈卿尘对他毫无半点同情之心。
如今自己死了儿子才知心痛,可又曾想过那些被欺辱过的人又该如何?
身居高位久了,是不是当真会忘了百姓之命也是命,便是真有高低贵贱之分,却也不该如此肆意妄为,草菅人命,到了了,轻描淡写,理所当然的说一句只是疏于管教,且已经善后便可当做从未发生吗?
还是,他以为只要给足了钱财,便可让人忘却失去亲人之痛?
他可还记得,那些百姓也是他拼了性命保护下来的?
她看着庞将军仿若忽然老了十岁的模样,转身向通往三楼的楼梯走去。
二楼为起火点,虽火势猛烈,但幸而发现的早,三楼楼梯烧毁并不严重,只需小心一些倒也可以上楼。
正如她先前所推测的那般,若凶手自二楼楼梯处点火后并未离开,待将那书柜压在庞知晦身上后,再想离开便只有去三楼,凶手能从三楼离开,要么他早已备下梯子等工具,要么会武且轻功不错。
三楼的布局与二楼一样,西面与北面墙上皆是与房顶齐高的书柜,东面开窗,窗下靠右侧一些则是矮书柜,高度不足六尺。
三楼烧毁亦是严重,书柜内所藏经书烧毁大半,余下的也被水浇湿,她弯腰细细的查验地板每一处,并未发现脚印等痕迹,随后又去窗边查看,窗户被烧毁一半,余下的一半被风吹的哐当响。
沈卿尘探身往下看,恰好看到外墙与斜角处的水井,此时还有僧人在井边打水。
窗框被烧的焦黑一片,亦是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这番查看并无所获,沈卿尘心中不免失望,但又觉得现场这般干净太过不正常,任何人犯案,无论做的有多干净利落,都会留下痕迹,即便是凶手可以清理过,也一样会留下痕迹,何况清理的痕迹也是痕迹。
她不死心,继续查看。
虽已巳时过半,但今日天阴大雪,三楼光线昏暗,她在西面墙边一烧毁的矮柜中寻到一截被火烧的半融化的蜡烛,好在烛心还在,倒也可勉强一用。
“姑娘,您在吗?”
楼下传来长夏的声音,沈卿尘连忙应一声,并让她带火折子过来。
不多时,长夏带着火折子上楼,还带了全新的蜡烛,见姑娘正蹲在地上查看地面,忙点燃蜡烛为她照明。
“姑娘可是有什么推测?”
“嗯,我猜想凶手在杀掉庞知晦后,是从三楼逃走的,便想上来找找可曾有痕迹留下。”
“他要如何从三楼逃走?莫不是凶手会武功?”
“这只是其中一个可能,也许他早已想好杀人手法,并提前备了梯子,我只是还未想通,凶手为何要将书柜压在庞知晦身上,他在庞知晦活着时对他百般折磨,既然这般恨他,让他被活活烧死,岂不更痛快,为何要多此一举?”
长夏赞同点头:“若非有什么原因,此番做法的确多此一举。”
“还有,倘若杀死聂铎、卢承之与庞知晦的为同一个凶手,他又为何会相隔十年才又动手?”
“也许因为聂铎和卢承之的失踪让庞知晦有了警觉,凶手一直未能找到机会动手。”
“目前唯有此解释了。”沈卿尘自长夏手中接过蜡烛,慢慢往窗边移动,“如今长安四凶已经死了三凶,若那林炀当年也参与了,他定然也是逃不过的,所以找到林炀询问当年究竟发生何事,是破此案的关键,我们必须要比凶手更快找到他。”
“那我们是不是要尽快下山?”
沈卿尘摇头:“我们想的到,顾西辞定然也想的到,这些本就是他分内之事,就由他去做吧。”
说话间,她已移动到窗下书柜边,烛光微微摇晃,沈卿尘忽然发现书柜两侧均有约半尺长的摩擦痕迹,只因被火烧过,地面漆黑,痕迹便被掩盖了,也就是说,有人曾移动过书柜。
“我知道凶手是如何逃走了。”说完,她将蜡烛交给长夏,随即拉起裙摆,跨上书柜。
“姑娘小心。”长夏伸手扶着她侧腰。
沈卿尘将半个身体探出窗外,不多时,她笑着说:“果然如此。”
“师父曾说过,纵使再精密的犯案,也是会留下线索的,我们所遇到的这凶手,心思缜密且极为小心谨慎,但他报仇心切,又对庞知晦恨之入骨,终究是百密一疏。走吧,我们下去。”
待两人回到停放尸体的禅房时,庞知晦的尸体已经与那两具尸骨被放在一处,屋内除了庞刈外,还有户部尚书卢玄桂,想来也是在等查案结果。
见她进门,两人俱是立刻起身,沈卿尘向他们微微屈膝行礼,随后便说道:“我要开始验尸,两位大人要留下吗?”
“哼,我是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便是连死人肉吃过,何曾怕验尸?”
卢玄桂稍一犹豫后也跟着点头,眼神坚定:“我只想知道,杀死我儿子的凶手是谁,为此,任何事我都可以忍。”
沈卿尘便不再多话,自验箱中取出护手戴上,让长夏在边上记录。
“死者庞知晦,身高七尺八,死时年约……”她说着看一眼庞刈,庞刈立刻说,“二十又七。”
“死者庞知晦,身高七尺八,死时年龄二十又七,死因为吸入性窒息死,颅脑后侧偏右有挫伤,头皮苍白凹陷,创口无凝血,周围亦无血肿,可判断为死后被砸。”
她说这话继续检查死者头部,摸到死者太阳穴偏上处柔软有血肿,皱眉道:“太阳穴处有血肿,该是生前被钝器或无角石头之类的器物重击所致,长夏,把剃刀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