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的认罪书被连夜送到首辅府上,书房中点着灯,昏黄的烛光摇曳,易寒翻阅着那些人交代上来的证词。
他轻揉眉心,未曾想历年来在科举之中偷梁换柱之人竟有如此之多,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不过至此之后,此类事倒是可以大大减少。
“易大人。”柴源丰拱手行礼。
“嗯,明日早朝,说不定会让你出面作证,好好准备。此事之后,春闱会重新选题开考,之后便是各凭实力了。”他单手支着下颌,随手合上那些认罪书。
“学生多谢大人提点。若不是有大人主持公道,学生怕是永无出头之日。”
闻言,他微微抬眸,扫向对面那个挺拔的身影,语气随意,“本官不过是奉公职守,若柴学子日后能站在宣政殿上,望你也能如此。”
柴源丰微微一愣,似是有些诧异对方竟然会这么说,“学生谨遵大人教诲。”
“孺子可教,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微微颔首,夜已经有些深了,明日还要费神与那些老家伙扯皮,需得休息了。
“学生告退。”
待人离去,易寒草草洗漱完便去休息,初春时刻,夜里还是寒凉,前夜难眠,后夜却是有些昏沉。
意料之中的,次日晨起时迟了,进入宣政殿时比往常还要晚上几盏茶的时候。
弗一进入,大殿中的气氛凝滞,他倒是毫不在意,浑身都带着几分慵懒,倚靠在那把太师椅上。
“易首辅,你昨日带人抄了几乎整个礼部,是想做什么?私自扣押朝廷命官,滥用私刑可是大罪!”
率先发难的是刑部侍郎,正气凛然,似要为自己的同僚鸣不平。
“咳咳,这事是陛下首肯,你有异议?”他捂嘴轻咳,压下喉间的痒意与腥甜。
“易首辅,朕当时只准你抄了叶尚书的府邸,可未曾让你将这礼部一干人等都押入天牢啊。”
“确实。”他似是赞同般点头,“不过自叶府中抄出了那些人的罪证,理应一同收押。更何况,他们已经交代了罪行,里面还有许多有意思的,诸位也要一同看看吗?”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不出意外的,有些人的视线躲闪,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
“话是如此,但易首辅也不能越过刑部擅自审问罪臣吧。”刑部侍郎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呵呵,刑部?礼部一干人等徇私舞弊多年,也没见你们做出点什么。”他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刑部侍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默默回到队列之中。
“礼部职位空缺,春闱又被易首辅你叫停,依你所见该如何?”孟御史接住话茬询问。
“待一切罪名落实,尘埃落定,便重开春闱,再行殿试,选擢出的学子便直接进入礼部任职。”他微阖着眼,靠在椅背上,声音有些许虚弱,却无人敢轻视。
“新科学子便任职,史无前例,怎可如此。还不如提拔任用翰林院的人。”孟御史吹胡子瞪眼。
“是吗,孟御史敢打包票他们的名姓不在这名薄上?我不欲为难诸位,此事到此为止,如何?”
他睁开眼,笑着环视一圈众人,唯余沉默。
“便如此。定罪一事,交由刑部,首辅可有何看法。”
“陛下所言极是。”他的眼神不经意扫过站着的刑部尚书。
“微臣遵命。”刑部尚书站出来行礼。
梁荀微微颔首,“既然此事已毕,那今日的早朝便……”
“陛下,已经两月有余,边关还未曾有消息传进盛京。”
这话题转得突然,梁荀微微一愣,眯起眼,似是全不在意地说道,“裴将军有大能耐,不过一时无讯,何必忧心。”
易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起身离开了这宣政殿,在场所有人都对这一幕有些摸不着头脑。
随后几日,由刑部厘清了礼部一众人的罪行,出人意料的,除了主谋叶尚书得了满门抄斩的重刑外,其余一干人虽也得了斩首之刑,但除了抄家外,他们的家人至多也就得了流放与从此不得入仕途的处罚。
出新的试题,主持重开的春闱,易寒几乎连轴转了三四日才安排好一切。春闱考三场,每场三日,结束后便是批阅考卷。
不无意外的,被特许批准得以参与春闱的那些学子们一应都得以上榜,会元的得主也在易寒的意料之中。
他十分清楚柴源丰的才能,在原主的记忆中,原主不仅没有揭开科举的黑幕,反倒将看中的人招入府中作为幕僚。
这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若是让被科举舞弊所坑害过的人坐上礼部的核心位置,想必他们不会重蹈覆辙。
殿试本应由帝王亲自考校,不过皇帝却突发头疾,只得派内侍总管前来通知,考场便由首辅主持。
易寒坐在上首,闭着眼,耳边是沙沙的书写声,殿中安静,连续操劳多日,属实有些精神不济。
“大人,这是柴学子的答卷。”内侍将一份工整的卷子放在他面前。
他抬手拿起那文章,细细阅着上面的内容,抬笔在上面留下批语,随后便放至一侧,没再看一眼。
在下侧观察着他神色的柴源丰有些不安,这是什么意思?按理来说,殿试之中有提问的环节,大人如此,是对他所做的文赋不满意吗?
陆陆续续的,一篇又一篇文章被递了上去,那位大人却都只是阅过便放在一侧,底下的学子心中隐隐有些不满,大人是根本未将他们放在眼中吗。
直至最后一人的卷子批阅完,他将所有分好的卷子交给内侍,抬手一一指出各项所属。
“此三份为状元、榜眼与探花。余下二甲、三甲排名自上而下。”
内侍忙拿起册子将案上卷子的名姓与排名一一记录。
语毕,他已然起身,打算离开,底下却有学子提出了异议。
“易大人,科举方经历了舞弊之案,大人却在殿试之中如此决断,既不合流程,也无法服众,属实不妥。”
易寒只瞥了眼那学子,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被冒犯到不悦,“怎么,一定要本官拿着你们的卷子赞不绝口才能服众。”
语气虽然不冲,平铺直叙,但却仍是让发问的学子憋红了脸,“自然不是,只是……”
“将一甲三名的文章贴出来,若有不服,大可来寻本官。”他摆摆手,径直离去,留下一众学子面面相觑。
内侍将文章张贴,他们纷纷围过去,想要好好看一看这头名究竟是如何的锦绣文章。
柴源丰一眼便认出了,那头名便是自己的文赋,红色的批语格外显眼,一句夸赞,余下的皆是指正与点拨。
他又瞥了眼榜眼与探花的,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连夸赞也省去,全是简洁明了的批驳与建议。
柴源丰扯了扯嘴角,头三名尚且如此,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余下的卷子是如何被大人指摘,骂得狗血淋头了。
但不得不说,大人的评语一针见血,句句切中要害,给出的建议也是精辟独到。
原先吵闹的学子在看到那三份文章后纷纷陷入沉默,甚至开始反思那位大人的要求是不是有些过高了,连头名那堪称精妙的策论都能被挑剔如此。
“诸位学子,若是看完了便往回去吧。大人吩咐,放榜与授职等一应事宜明日再议,文章在誊抄完毕后会一一送还到各位手上。”内侍恭恭敬敬地向他们行礼,毕竟这些都是未来朝中的大人们。
众人面色各异,一想到要见到那直言不讳,堪称苛刻的批语,心中总是有些微妙,莫名其妙天降一顿批总让他们回想起在学堂被夫子教训的日常。
反而前三名脸上带了些幸灾乐祸,他们也挺好奇其他人的批语。
科举名次的册子被递交上去,经过查验后才放到了皇帝的御案之上,还有被誊抄完毕的卷子。
梁荀才看了几眼那密密麻麻的字便觉得头疼,又吃了药才勉强看完名单,心中烦躁,摆手让内侍召皇后来。
孟雅娴过来时,便见到只是提笔写了几字便已然焦躁不安的人,轻轻柔柔地过去,替他按着头。
“陛下何苦为难自己。”
他放下了笔,任自己倚靠在她身上,闭着眼,鼻尖是她身上的淡香,让他有几分痴迷。
“娴儿,你按着朕说的写册封的圣旨吧。”
“是,陛下。”
她提笔蘸墨,听着身边人的话,照做着写下,一手正楷颇有一番风骨。
“好了,陛下。”她轻笑着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看向身侧人。
梁荀挣扎着起身,拿着玉玺的手有些微微颤抖,重重盖在那明黄的布帛之上。
孟雅娴只是淡笑着看他,敛眸掩下眼中的嘲讽,真可悲啊,即使如此,也还要苦苦支撑那可笑的帝王尊严。
“陛下要不要歇息,这桌案上的东西臣妾帮你整理如何?”
她的声音温柔,让梁荀不由自主地想要照做,他微微颔首,在秦天的搀扶下往寝宫而去。
翻开桌案上的文章,她一字一句地阅着,看完便整理至一侧,翻完才觉时间已晚,天色渐黑。
她按按头,起身往外而去,槿月见她出来,凑上面,冲她眨眨眼,“皇后娘娘,陛下去了德妃娘娘那里。”
孟雅娴淡淡点头,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近些天梁荀日日宿在其他妃嫔处,一日换一处,颇有几分被逼到绝境的慌不择路。
看来他应该也清楚自己的身体不行,想要尽快留下自己的血脉,这模样,当真可笑。
这种时候,她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又要故作坚强。
唉,真难,那就回去闭宫不出几日,好好休息休息。正好今日看了几篇不错的文章,回去默下,给陌儿好好看一看。
殿试方毕,事务繁多,寻不到人处理杂务,梁荀只闻皇后近几日因为冷落而身上,便开了内帑,送了许多东西过去,几句话便又将人哄好。
见她如此,梁荀只觉她当真是一片痴心,只可惜,她无法生育,他便做不到只有她一人,辜负了当初的誓言,那他就只能好好补偿她。
皇帝来了又去,留下了奏折与繁务,槿月在那边清点着送来的奇珍异宝,眸光亮亮的。
孟雅娴批完一份,看着她那模样,眼眸中闪过笑意,“真喜欢便挑些。”
“多谢娘娘。”
她兴冲冲地过去,拿出来的却并不全是为自己。
“最近小殿下在与武师傅学武,这把剑倒正适合他。”她将一把宝剑放于一侧。
“锦心喜欢玉,这玉簪正正好适合她。娘娘喜欢字画,这好像是那个,那个谁的画。”
她挠挠头,想了会儿没想起来,这字画上的题字处又盖满了印章,看不清。
“是吴惜阳先生。”她笑着起身走了过去,看着那些堆在一处的物件。
“我瞧着这金钗倒是适合你,真美。”她拿起一支极美的钗子,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欸,娘娘。”她的脸有些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孟雅娴瞧着这底下还有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株品相极好的灵芝,她收了起来。
槿月眨眨眼,想着身边也没人需要这个,然后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令她不怎么愉快的人。
“娘娘是……”她试探着询问。
“嗯,找人送去吧,就当是……给盟友的赠礼。”
槿月抱着那盒子,打量着娘娘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很平静。娘娘是释然了吗,她不清楚,但她总觉得那近十年的等待不会如此轻易翻篇。
哼,可恶的男人!她气呼呼地抱着盒子,还不忘将那些礼物都一一摆好,然后才离开。
*
殿试放榜,状元郎一身红袍,帽插宫花,打马游街而过,百姓在两侧围观,不少大家闺秀纷纷自楼上探视。
游街的队伍最后停至皇宫之前,众人下马,自宫门而入,前往觐见陛下,谢恩。
他们跪在下侧,跪在地上行礼,心中却有些大失所望。
陛下不仅没有亲临殿试考校,而且就连面见新科学子也是如此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无一丝精气神,毫无帝王威严。
只一面,皇帝便让他们退下,随后在内侍的带领下前往琼林宴。
礼部无人,筹办琼林宴的事便被推到了首辅身上,易首辅称病闭门不出,这球就又踢了回去。其余几部无人有筹办宴席的经验,最终这事还是由皇后娘娘接下。
孟雅娴坐在主座,身侧坐着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大皇子,她浅笑拍拍他的头,“陌儿,今日得空便多去请教一二。”
“是,母后。”
另一侧,宴席之间,众学子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白兄,你那批语是什么?”柴源丰抬手揽住与他关系最为亲近的一人,眼神好奇。
“诶,柴兄,这这……”他想了想批语内容,颇觉几分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看,我的。”一人大咧咧地拿出自己的卷子,展开。
众人看了,纷纷笑起来,那批语真是相当直接,要是碰上个脆弱的,怕不是要被训得抬不起头。
柴源丰抬手杵了一下身边人,他也不怎么好意思地说。
“通篇辞藻堆砌,生搬硬套,所提方案,毫无实处。”余下的就是针对具体内容的批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柴源丰憋着笑,白观分明是他们这些人中最擅文辞之人,在此次殿试中也得了这二甲头名的传胪,没想到这长处却被批得一无是处。
远远的,一个小身影走过来,柴源丰眼见,快速行礼,“参加殿下。”
众人回神,也纷纷行礼,梁陌也没什么架子,只是拿着书卷,模样谦逊,“本殿想寻各位讨教一些问题。”
他们都有些惊讶,不过见他真拿出书,也心甘情愿地指教,心中对这位大皇子的观感都十分好。
孟雅娴见那边热络,放下心,又将视线转向偏僻角落处的人。
此次殿试之中,得了好名次的贡士基本是寒门子弟,她这弟弟,没记错的话才堪堪得了三甲,不过同进士,就算是去礼部,也不过是末职。
她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并没有什么好感,见到他便会浮现起旧日的回忆,自然而然无法平和地对待他。
平心而论,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太大的过节,孟经言的性子仿佛就是老头子的翻版,对她这个长姐也是尊敬有礼,在她因为叛逆而被训斥时甚至会替她说话。
从前,她自是乐得看他落魄失意,只是在今日,真正见到他那副麻木而又空洞的神情时,莫名的,不怎么自在。
许是年岁渐长,有些东西也早就该看开了。
她拿着酒盏往那边而去,孟经言也察觉到了她的到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参加皇后娘娘。”
“经言,我亦是你姐姐。”
孟经言似是有些惊讶,这些神情不过转瞬即逝,“长姐安好。”
“父亲近来如何?”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似是在探究什么。
“……父亲因殿试成绩气得病了几日。”他默了默,垂着眼,整个人都像是一座死气沉沉的雕像。
“他用家法了。”她的口吻十分肯定,自儿时起,她这弟弟但凡哪里做得不好就会被责罚。
“……父亲做的对。”
“为什么不按自己的意愿活着,你又在坚持什么呢?”
他们姐弟一生都被掌控在父亲的手中,她反抗过,最终却只能缩在顺从的躯壳中,离开后才敢放开手脚。
他呢,这个从小就倾注了父亲全部心血的孩子,被寄予了厚望的孩子,心中想的又是什么?
“我是母亲拼了命也要生下来的孩子,必须扛起孟府的大梁,这是我的责任。”此刻的孟经言,眼中出现了几分波动,人也多了几分鲜活。
“……”孟雅娴深吸口气才忍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死死攥着手中的酒盏。
“经言,同本宫过来。”
话落,她往无人处的八角亭而去,孟经言似是察觉了她情绪的变化,心中升起几分不解。
两人走至亭中,孟雅娴只是望着一池春绿,语气不明。
“呵,那老头就是这么骗你的。”
孟经言不语,他亦从姐姐的话中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经言,我小时候很不喜欢你,你知道吗?”
“知道。”
他每次向姐姐请安时,她不是对他爱搭不理,就是横眉冷对,活像他是她的仇人。
“此中缘由你知晓吗?”
“……因为我抢走了父亲所有的关注,害得姐姐你被冷落。”
孟经言一直觉得愧对姐姐,所以才越发努力,想要撑起孟府,日后也可为姐姐撑腰。
“或许有,但真正让我讨厌你的是,母亲难产当日,是父亲下令保你,无论我如何恳求他都不肯救母亲。我恨你夺走了母亲的性命,更恨父亲这个冷心薄情的人。”
孟经言垂眸掩住眼中的惊涛骇浪,他攥紧了手,喃喃念着,“竟是如此……”
“母亲倘若还在,定不会希望你如现在这般,似是提线木偶,按着那人的要求,浑浑噩噩过完一生。”
她回过身,定定看着他,这对姐弟第一次如此坦诚相待。
“你想做什么,长姐都支持你。”
她温柔笑着,这份迟来的关爱让孟经言的眼眶有些温热。
“长姐,我想……从商。”他的声音很低,不细听根本听不清。
士农工商,商为末,难怪孟经言从来不表现出自己想做什么,要是被那老头知道,肯定得气死。
“经言,你像娘亲。”她握住了他垂落的手,“既然想从商,少不得要银钱,我会派人给你送去。”
“可父亲那里……”他仍然有些犹豫。
“不必忧心,一切有我在。”
孟经言感受着手中的温热,从来没有人跟他说,一切有我在。父亲只会让他努力,学院中的同窗也不喜他古板的性格,没人在乎过他的感受,只有姐姐会这么跟他说。
“好。”他郑重而又坚定地说着,他定会做出一番成就。
“好了,出来的有些久了,回去吧。多与其他人说说话,想从商却不会说话可不行,你这死板的性格迟早会吃亏的。”
她拉着他回了琼林宴,恰好她的陌儿也回来了,正拿着书乖巧地坐着等她。
“母后。”他小跑着过去,然后好奇地打量着母后身边的人。
“参加殿下。”孟经言想行礼却被自己的姐姐拉了一把。
“陌儿,这是你舅舅。”
“舅舅好。”梁陌笑着打招呼。
被这么一弄,孟经言倒是有几分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想了想,从身上取了块玉佩下来。
“见面礼。”他蹲下身,将玉佩系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外甥身上,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舅舅。”他笑得开心,手上把着那玉佩。
“没什么。”他摆摆手,站起身,“长姐,我就先走了。”
“嗯。”她微微颔首,看着这个孤僻的弟弟往人群中而去,略微满意几分。
*
琼林宴后,礼部各个职位都有人顶上,唯独有一人例外。御史大夫的独子自请放弃官位,气得孟御史差点拿着笏板当场揍他,所幸被周边的同僚拉住。
无论如何,他的官职是没了,众人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竟是让他领了个皇商的职位,一时也无人反对。从官到商,虽是皇商,但所有人都不觉得这是什么恩赐。
朝堂的风波平息,盛京之中难得平静下来,繁华而又热闹,在这风平浪静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自春闱一事落定,易寒便在府中修养,朝中无大事,他也不一定要出面,待了近半月,一封密信被放到了他的桌案之上。
他看着下首满身是伤的人,吩咐了府医带人下去医治。那信纸被鲜血浸透,留下暗红的痕迹,他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绪,抬手打开。
从那些暗红的斑痕之中还能看到那苍劲有力的笔迹,简洁明了。
“有人拦截粮草与通信,急缺军需,望速援。”
红色的印信模糊,却格外刺目,落在裴安的署名之上。
“当时什么情况?”他合上信纸,看向身侧在早在半月前派去打探消息的人。
“属下到时见到许多人围攻他,那些人虽衣着各不相同,但看他们的身手,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