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的梦尤其得破碎凄冷。
季临昭终于记起他是在什么时候第一次见过蒋斯秋了。
不是生日的梦里,不是回家时的电梯里,不是游星。
是在前年春天F国的江予演唱会。
季临昭人生第一次经历被抢劫就在那个城市。
他一身狼狈惊魂不定地回到酒店,衬衫袖子被撕破,手臂出了血,手机证件酒店房卡都在被抢的包里遗失了。
他的房间是和江予一起的,但江予已经出发去了场馆。
季临昭找了酒店前台说明他的遭遇,前台帮他报了警,但在没有身份证明的情况下,拒绝了为他开门。
警察来了解了情况,然后请他等待。
季临昭没有办法。
他向酒店借电话打给江予,也没有打通。
季临昭还记得从酒店去场馆的路,从酒店步行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场馆时观众已在排队进场。
他去了通往后台的入口门,试图等到一个熟人带他进去。
遗憾的是他熟悉的工作人员都在场内,而入口附近的安保基本都是当地的。
季临昭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有点怪,衣衫不整神情怪异地在场外徘徊不去,惹来了几个保安关注的眼神。
除他外旁边还聚集了一些粉丝,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并且越聚越多。
保安前来劝离,季临昭被一同拦开,面前放下了围栏,隔离出了安全距离。
快到开场时间时一辆车停到入口处,车上下来一个人。
有人尖叫:“是蒋斯秋!”
季临昭朝那边望去,男生正好也向人群方向看了几眼,然后向场馆阔步走去,出示了工作人员证件后顺利通过,背影隐入门内。
两个小姑娘在讨论那个人,说的什么季临昭没听太清楚,断断续续有一些句子飘过来。
“……他追随江予的脚步进了游星。”
这些粉丝好多是没抢到票的,还有一些是跟着朋友来凑热闹的,时间很晚了兴致也不减。
隔着一堵围墙,场内热火朝天,场外同样气氛热络。
有人同季临昭搭讪,可他没那个心情,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远离人群待着。
白天稍早时候的悠闲已经没了。
经历了兵荒马乱的一天,身无分文,疲惫不堪,站得两脚发麻了,恨不得原地蹲下。
心情糟糕得只想骂爹。
他陷入了两难。
天已经黑了,现在这个时间再独自走半个多小时回去,既累又怕。
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见得能顺利和江予汇合。
季临昭后悔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来,在酒店大堂等候的话,安心又安逸。
他把江予吓坏了,从开场前就联系不到,散场后手机提示关机,回到酒店后房间不见人。
江予回来的时候季临昭看到他了。
但是有粉丝追到了酒店,江予被工作人员和保安围着快步走过了大堂。
季临昭等到酒店外的粉丝们逐一散去,找前台打了房间电话,通知江先生,一位季先生在楼下等他。
江予火速下楼,在前台提醒下找到了窝在角落沙发里的人,一看季临昭,又被他破烂的衣裳惊到。
江予把季临昭带回去,放了热水洗澡,叫了酒店宵夜,听他讲被抢劫的遭遇。
江予后怕不已,拍着他的后背不停安慰:“幸好人没事,幸好有惊无险。”
随后他们面临另一个问题。
那天是江予在F国的最后一场演出,唱完这一场明天一早就要飞往邻国。
季临昭证件丢失,无法随同。
既定的行程不能拖延,所以第二天江予如期登上飞机去了下一场演出。
而季临昭在异国的城市独自等待了一个星期,当地警察迟迟没能找回他的证件,季临昭拿着使馆开出的临时旅行证明上了回国的飞机。
梦中人紧闭的眼睫颤抖,眼泪无声夺出。
醒来时枕席寒凉,心绪却平静了。
世上事本也没有那么多奇诡,排除了玄乎的说法,一切不过是他内心深处忧惧的投射。
看穿了,就没那么可怖了。
·
外婆忌日那天季临昭一早起来,洗漱干净,穿戴整洁。
和舅舅在墓园门口碰头,各带了鲜花祭品一道走进园内。
外公外婆的墓碑挨在一起,生前共白首,死后长相伴。
他们各自都有一些话要对外公外婆说,所以无声地在墓前站了很久。
相片上的老人慈爱地望着季临昭,仿佛他们真的能听见自己的倾诉,一如既往地用深厚的爱包容他。
季临昭默默在心里说对不起,因为他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长成老人盼望的样子。
舅舅比往年花了更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