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幽暗的瞳孔把梁浅浅吓了一跳,她问:“你怎么了?”
又怕她心性不稳,要做傻事。
一整天没说话的秦映吐出一口气,终于说出今天第一句话:“你说我这算是认命么?”
“……”
梁浅浅愣住,不知怎么回答。
她一直是享乐主义者,认为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如果很想做成一件事却怎么也做不成,还总是不断被阻挠,就应该放下,寻找新的方向。
她平时又将躺平践行到底,觉得躺着生活也不失为人生一种新方向——人干嘛非得往前走呢?就必须得达成那样一个目标?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失败的人,人人都想游到属于自己的大洋彼岸,难道他们不够努力?
梁浅浅觉得那样太累了,回过头来也说不定时竹篮打水一场空,何况她并无信仰。这或许是她永远也无法成大事的原因,可她也不在意。
“不认命,你想死在这里?”梁浅浅说,“我问你,如果你想留在这,打算怎么办?”
秦映愣了一会儿,居然真的一五一十回答:“找个新的城市,重新开武馆,离开旧金山再也不回来。”
“……那你有钱么?”
“没有。”
“那你从哪弄钱?”
“我去打工,多打几份,总能凑够。”秦映说,表情略有些激动,“况且我还有些积蓄,之前武馆鼎盛的时候挣了不少,够我再租一间不大不小的门脸。”
“……”
梁浅浅在黑暗中睁大了眼,这才发现她这一天不发一言,原来不是在伤春悲秋,而是想着怎么将武馆东山再起。
她有些绝望地闭上眼:“映映,你这样不累吗?”
秦映怔住,一双宛如玻璃珠的瞳眸就黯淡下来,透着哀怨的光。
旧游无处不堪寻。
无寻处,唯有少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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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秦映和房东结算了房钱,归还钥匙,拎着数不清的行李奔赴旧金山机场。
那天风是暖的,天是晴的,Christine街和她刚来时没有分毫变化。路上行人不断,拉着情人或小孩,无论是不是奔赴上班或上学的路上,都在一起享受雨过天晴的喜悦。
坐在车里,秦映最后望了一眼秦氏武馆,火红的牌匾经过暴雨和时间的冲刷似乎有些褪色,“秦”字右下方的“一点”稍微掉漆,露出红色的底盘。
秦映觉得她不会再来到这里了,以后也不会了。
萧熠然没立刻踩下油门,因为她看见秦映正呆呆望着那牌匾。这座武馆承载了她太多梦想和希望,可当梦想和希望全部破灭时,又有几人能彻底放下?
萧熠然宁愿再多给她一些时间,让她再好好看一看这里的模样,好把它永远记在心里。
“走吧。”秦映看了一会儿说,扭过头,逼着自己不再回看。
萧熠然一狠心,把车一路开到旧金山机场。
一路上,秦映什么也没说,甚至都没去看一眼外面的风景。她就那么低低地垂着脑袋,像对生活失去了全部激情,又对未来心死,不知道该干什么。
回国后,无非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的事,经营国内的武馆,带徒弟、练枪术,此一生的目标便是把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好好传承下去,做好一个守成的后代。
这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旧金山机场,人多如潮,不少被暴雨耽搁行程的人都被推迟到今天起飞,因此不少航班都在延迟。
秦映等得头大,她本就起得早,又因为生病刚恢复,浑身都有些虚。手里抓着登机牌,倚在梁浅浅肩上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是被一通电话叫醒,旁边梁浅浅推她:“映映,你电话。”
秦映迷迷瞪瞪地看了眼来电提示,是个陌生号码,她本想挂掉,却鬼使神差地摁成了接听,只好把电话贴在耳边。
“……喂。”
她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结果却在一顿叽里呱啦的英文中惊醒,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