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去请周管家来。"
周瑞很快到来。黛玉让所有人退下,直视着他的眼睛:"周管家,你实话告诉我,这府中一草一木,当真是王爷亲自过问的?"
周瑞面露难色:"这..."
"我要听实话。"
周瑞叹了口气:"回公主,确实如此。王爷连公主闺房窗外的海棠是单瓣还是重瓣都要亲自选定。那架'焦尾'琴,是王爷珍藏多年的心头好..."他顿了顿,"老奴在王府当差二十年,从未见王爷对谁如此上心。"
黛玉胸口如压了块大石,喘不过气来。她早该察觉的——那亭柱上的诗句,那仿照扬州老家的布局,那本失传的《广陵散》琴谱...北静王对她的关照,早已超出了世交之谊。
"周管家,"她轻声道,"烦你转告王爷,就说我身子大好,今后府中琐事不必再劳他费心。"
周瑞欲言又止,最终躬身退下。
当夜,北静王府。
北静王正在书房批阅公文,王妃轻轻推门而入。
"王爷,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北静王头也不抬:"还有些军务要处理。"
王妃走到他身边,为他添了杯热茶:"今日我去看望贞静公主了。"
北静王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她...可好些了?"
"气色仍不大好。"王妃观察着丈夫的反应,"那孩子也怪可怜的,小小年纪就要周旋于各种是非中。"
北静王皱眉:"有人为难她?"
"那倒没有。"王妃轻描淡写,"只是我提醒她,身为公主,与男子往来需格外谨慎,特别是..."她故意顿了顿,"像王爷这样的外男。"
北静王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你去警告她了?"
"不是警告,是提醒。"王妃不慌不忙,"王爷不觉得,近来对公主的关照...有些过度了吗?"
北静王放下笔,面色阴沉:"她父亲临终托孤,我不过是..."
"王爷,"王妃打断他,"您看公主的眼神,早已不是一个长辈看晚辈的眼神了。"她苦笑,"我是您的妻子,难道察觉不出吗?"
北静王哑然。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公主府的方向,久久不语。
"她...知道吗?"王妃轻声问。
"不知道。"北静王摇头,"也不该知道。"
王妃走到他身边,罕见地握住他的手:"王爷,收手吧。她还小,又是那样敏感的性子..."
北静王闭了闭眼:"我明白。"
翌日清晨,黛玉刚用过早膳,顾嬷嬷就匆匆进来:"公主,王爷派人送来一封信。"
黛玉接过信,展开一看,只有寥寥数语:
「公主钧鉴:
边关军情紧急,本王奉旨巡视,归期未定。府中诸事已交代周瑞妥善处理,公主安心静养即可。
北静王手书」
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墨迹却有几处不自然的晕染,像是被水打湿过。
黛玉轻轻抚过那些晕染的痕迹,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将信纸慢慢折好,放入妆奁最底层。
"嬷嬷,"她轻声道,"我想学管家。"
顾嬷嬷一愣:"公主怎么突然..."
"总不能一直依赖王爷。"黛玉望向窗外,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是时候...学着自立了。"
顾嬷嬷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怜惜:"老奴这就去安排。"
从那天起,黛玉开始认真学习治家之道。她天资聪颖,不出半月就将公主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周瑞惊讶于她的悟性,顾嬷嬷也暗自赞叹。
只有紫鹃知道,夜深人静时,黛玉常独自坐在"忆江南"亭中,一遍遍弹奏《广陵散》。琴声如泣如诉,惊起一池秋水,却再无人驻足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