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没维持几秒,沈欲忱突然蹙起眉心,抬起手抚了一下左臂,接着拉起围巾挡在自己脸上。
Vivi上前一步,皱起眉盯着他的手臂问道:“怎么了?”
“没事。”沈欲忱很轻地倒抽一口凉气,坐回沙发,将左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解开大衣从左臂脱下。
他能感觉到周围有几道目光正爬在自己背上,来的时候,贵宾室候机的客人他大概扫过一眼,没有脸熟的狗仔或私生,大概是路人。
茂茂看到沈欲忱这个样子,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和vivi以及随行的另一个助理对视一眼,小跑过去帮沈欲忱脱掉左臂的大衣袖子,将上衣袖口从他手腕撩至胳膊肘,想帮沈欲忱卸下机械手看看胳膊是不是受了伤,但被沈欲忱按住了。
“没事,不用。”
“好的哥,疼得厉害吗?要吃止痛药吗?”她抬眸关切地观察老板哥脸色,但因为沈欲忱戴着墨镜,看不清楚。
“还好。”沈欲忱垂眸,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只觉得左臂熟悉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伴随着灼热感,像是手臂被利刃纵向剖开,放在七八月份正午的烈阳下烤,还有个并不存在的小人拿着针,在皮肤上下手没轻没重地随意戳刺着他。
这股子跳痛感从他早已不存在的指尖,一路蔓延到残肢末端。
好痛。
沈欲忱不动声色地咬住唇,按着左臂靠在椅背上。
他穿得单薄,这会儿功夫额角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整个人一动不动靠在沙发上。
自从高中以后,幻肢痛的症状已经在逐渐减轻,一般生活中他感觉不到这种痛楚,但一年总有那么零零散散的几天,它偶尔会冒出来,让他痛得猝不及防,或者像蚂蚁一样在血管和神经里爬来爬去,让他一整个左臂瘙痒难耐,还无法找到痒的地方在哪里,只能忍。
“你这个月是不是没做护理?我打电话给陈医生。”vivi说。
陈医生是沈欲忱的理疗师,从前每个月沈欲忱都会联系他沟通时间做两次按摩护理,但年末筹备专辑太忙,加上过年放假,他们一直没联系。
没想到一次拖延的代价这么痛,沈欲忱缓慢深呼吸了几下:“带止痛药了吗?快登机了吧,他来了也来不及。”
“带了!我现在接温水去!”茂茂边说边翻了翻包,拿出沈欲忱的保温杯起身,vivi便坐在她位置上,对沈欲忱道:“我联系他直接飞莫城了。那边天气冷,他在比较安心,就算你能忍,我也不安心,万一再复发怎么办?你总不能一直吃药。”
“好。”沈欲忱轻声道,看着站在一旁的女生,“这个别拍了,录了也别放进成片里。”
“好的哥。”举着手机相机的女生颇为拘谨地收起设备,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次拍MV一行,除了茂茂以外,还另有一个实习助理,专门负责拍摄收集素材做vlog。她年前刚入职沈欲忱工作室不久,这还是第一次见真人,就遇到突发状况。
Vivi拉起她的手柔声道:“没事啊,你照常拍,到时候成片剪辑我来审就行。”
“我不想被说卖惨。”沈欲忱说。
“怎么是卖惨呢,这只是展现你的日常,而且粉丝本来就挺关心你身体情况的。”她凑到沈欲忱身边低声道,“你可答应过我的啊,宣发方面的事听我的。”
沈欲忱沉默了。
他入行时确实早和vivi约定好,音乐创作方面他自由做主,对于他这个人,vivi也没有什么条条框框的约束,但艺人IP及商业宣传方面,须全权由vivi操盘。
沈欲忱无法反驳,自己今天的地位与成功,离不开vivi这样万里挑一的经纪人托举。
因此,他抿了一下唇,靠在沙发上。
其实被说卖惨还不是最重要的理由,最重要的是自己残疾这个事儿总被媒体过度放大化,过度关注让他十分不自在,和初中一个班的同学乌泱泱来探望自己时的感受一样。
像个动物,可怜兮兮的动物。
但也没必要表达出来了,显得矫情。
止痛药见效快,但左臂的不适感一直持续到沈欲忱登机,飞机滑行前,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
虽然谈扉明说要追他,但沈欲忱自觉他们俩认识多年,实在没什么新鲜话题可聊,那种暧昧期你来我往的推拉和新鲜感,大概也是很少的,如此一来,也只剩日常可以分享。
可他自己是不怎么爱发消息,也很少跟人分享的类型,谈扉明么,至少以前不怎么跟他发,也许是因为他们仅仅是朋友关系。
直到他去F国,谈扉明才开始给他分享日常。
想到这儿沈欲忱心里冒出些酸意,看吧,谈扉明太有边界感了,做什么事都是跟特定的关系做,他那里永远有一条线,朋友和恋人之间是不同的相处模式,他分得那么清楚。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谈扉明以前对他是没有朋友之外的感情的。
飞机还未开始滑行,沈欲忱望着舷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衣袋里手机震动了几下,他点开来,看着置顶的黑色小方块儿头像的聊天框旁,小红点里的数字是三,他用犬齿磨着唇角点进去。
明明:[图片]
明明:刚练完。
明明:登机了吗?
看到图片沈欲忱扣住手机,又拉下墨镜,才翻过手机欣赏了会儿。
他存下照片,想了想,点开相机前置对着自己拍了几张,又放下手机,将围巾摘下来搁在腿上,将墨镜架在头上整理头发,对着光重新拍了几张。
最后只选一张发过去。
c: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