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周懿起床的时候叫了一声裴萱,见他没应,自去洗漱穿衣了。
等他收拾齐整回来看,裴萱还是没醒。他只好推了裴萱一把,唤道:“萱哥儿,起床了,晨读的时辰要误了。”
“无妨,你先走。”
裴萱一把把被子拉高盖住脸,不理会周懿的言语。
周懿只好自己先去了学舍,嘱咐小厮一会将裴萱叫醒。
裴萱昨天晚上许是吃多了积食,怎么都睡不着,闹到半夜浑浑噩噩的才睡了。所以早上更是起不来。
睡的正酣畅时,身上的被子突然被人一把扯开。
等裴萱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就是一从未见过的学正站在床边对自己怒目而视。
“裴萱是吧,给我起来!”
裴萱清醒了,赶忙站了起来躬身行礼:“学生裴萱,敢问学正姓名,学生从未见过学正。”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鄙人烛之行,从今往后,便是这国子监的司业,知御院的院长。
不知道这样的身份,可否让裴小公子起床晨读啊。”
烛之行看外貌已过知命之年,却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此刻那利刃一般的神色已经在裴萱身上扎了好几个来回了。
裴萱心里一苦,真是倒霉,怎么就赶上烛司业新官上任三把火呢。
小厮也是有眼力见的伺候裴萱更衣洗漱。
“一刻钟之内,我要在学舍看到你。”
烛之行这才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裴萱洗漱完匆忙的往学舍赶,看见路上不止他一人如此,心下稍安。
法不责众,这司业应该不会第一天上任就一杆子把所有人都打死吧。
这厢裴萱好不容易赶到学舍,已经有学子站到门外的廊下了,裴萱也从善如流的站了过去。后面又陆陆续续的赶来几个学子,也都老实的贴墙站着。
日头大了起来,屋檐已不足以遮挡强光了,烈日炙烤每一个学子的脸,好几个胆子大的学子活动了一下脚腕就要坐下,身子还俯下去呢,就听见学舍里面传来一声巨大拍桌之声。
裴萱光是听着都觉得手疼。
那几个胆大的学子赶快收回下蹲的势头,站的同青松一般笔直。
这般站着站着,不知不觉就一个多时辰了,晨读结束了,经课结束了,数课也结束了。
连教数课的学正走的时候都微带怜悯的望向他们。
天知道啊!这新来的司业这么不好搞!
站在廊下的学子们都在心里腹诽着。
下一节是书课,是郑学正的。
裴萱想着郑学正好歹也算他们知御院的前院长,学子们若是一起哭求一下,没准郑学正便放过他们了呢。
裴萱喜滋滋的想着,浑然不觉一个身影正在靠近。
“都给我站好了!”
烛之行轻飘飘的接近,又重重的呵斥。
这一下裴萱吓得三魂去了气魄,愣了一下才站直了身子。
“向外望了这么久,望什么呢?想让郑学正把你们放回去是吗?
不必想了,我将下午的经课同郑学正的书课换了,这节课也是我的。”
不光是站在廊下的学子们屏气凝神,连学舍内的众学子们都不发一言,整个学舍内安静的可怕。
烛之行轻轻的踱到裴萱跟前,开口道:“裴萱是吧,你很有名啊。听说这知御院和知射院都以你为尊。
恐怕郑学正说话都没你的有用吧。”
裴萱屏住了呼吸,刚要躬下身子否认,烛之行复又开口:“你不必否认,这是祭酒都承认的事实。我并不厌恶你,相反,我很欣赏你,一个三品户部侍郎的次子,能压过右相和宁国公的威风,你很聪明也很厉害。
我可以默认甚至支持你在学子之中的地位,但你得给我一些回馈。
从今往后,我不希望知御院的学子有任何触犯国子监监律的行为,一旦违反,那么裴萱将为此事负责,这位学子的惩罚,裴萱也会有一模一样的。
我这么说了,便会这么做。
今日晨读迟到者,罚抄国子监监规。
迟了一盏茶便罚抄五十遍,迟了两盏茶便罚抄一百遍。
旁边有小厮看着时间的,你们别想蒙混过关。
裴萱,你的惩罚不一样,这站在廊下的学子除你之外有七个,这七个学子加起来要罚抄多少遍。
你,便罚抄多少遍。”
裴萱耳边仿佛有一道接一道的惊雷炸响,把他雷的是外焦里嫩,九九归一。
早知道在路上看见知射院的那个小胖子的时候,就拉了人一起跑了,说不准现在还能少抄几遍。
那小胖子似是能听见裴萱心中所想似的,弱弱的举起了手发问:“司业,我是知射院的,也算吗?”
“在这一个月之内,便算。”
有学子疑惑道:“一个月?不是三个月吗?”
烛之行一个眼锋扫过去,“郑学正这样教你在师长面前说话的吗?”
那学子赶忙躬身朝烛之行道歉。
“谅你是初犯,我也不多做追究,你们都回去坐下吧,马上开始上课。”
廊下的学子都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只有裴萱依旧是愁眉苦脸的。
烛之行走至桌案前坐下,取了《左传》出来,问道:“谁来回答一下“唇亡齿寒这个典故是出自哪里。”
学子们都低着头,无人应声。
“没人回答我便随机点了。
周懿,你来回答。”
周懿冷不丁被点中,一脸的慌乱,人站了起来,手却在地下戳裴萱,想要裴萱偷偷告诉他答案。
可那烛之行牢牢的盯着,裴萱压根就没法张口。
烛之行等了片刻,见周懿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