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绵绵的雨幕,梵云雀的脸上开始湿润,如今他们父女二人早已尊卑有别。
两名小厮自雨中走来,一个捧着斗笠蓑衣,另一个则是牵着一匹马。
梵烨接过避雨的衣物利索穿好,拿起那顶青色的斗笠戴在头顶稳了稳,最后将帽绳在下颌处拴好,拉下车帘将雨水抵挡在外。
金色马车的四轮在石板路上慢慢开始驱动,梵烨接过小厮牵来的缰绳,纵身上马,马儿甩了甩被雨淋湿的尾巴,压着步子跟在后面。
车厢内很宽敞,还有软垫垫着,梵云雀合拢手心端坐,身上没有湿透的黏潮感,反倒是因为面前的一个暖炉,烧的的脸红扑扑的,浑身上下泛着一股热意。
心是冷透的,说不出的滋味。
她不安的掀起车帘,想要窥探一眼外面,就见梵烨默默跟在车后,雨珠落在身上被蓑衣隔去,分散跳成一个个细细碎碎的小银珠。
看了会儿,掌心被雨水打湿,才依依不舍的重新落下车帘,将头给缩了回去。
下雨天道路湿滑,马车前进的速度不快,颠簸感也减少了许多。
她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后面突然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并且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自己的耳畔边上。
蓦然睁开眼,听得窗边有人轻叩,同时外面传来了一声熟悉且令人心安的音色。
“梵尚书,巧遇,我也赶着上太和殿早朝。方才在后面时就看见您了,想着往前来给您打个招呼。”
梵云雀撩开另一边的帘子,见黎濯身披一件玄色斗篷,不惧风雨,里面着一身暗红色的朝服,朝服腰封束的规整,衣物之下的劲腰结实有力,隔着马车给自己的父亲拱手行礼。
从她的视角看去,宽大的帽檐遮住那人好看的眉眼,余留高挺的鼻梁和一张略带笑意的薄唇。
梵烨开口:“既如此,那不如黎将军就同我一路结伴而行。”
“正有此意。”
黎濯说完,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低眸看去,便见车窗里透出一张未施粉黛的素净小脸。
“黎将军。”隔着一阵小雨,梵云雀假意同他寒暄。
两人开始逢场作戏,黎濯:“云妃娘娘万福金安。”
这些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寻常的上下级之间打个招呼罢了。
等众人都目光散去,梵云雀小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黎濯扯紧手里握着的缰绳,让乌骓放慢些步子,好方便同她说话,回她:“我方才不是说了吗?巧合罢了。”
“切。”梵云雀冷哼一声,这种话用来搪塞别人还差不多,她可不信。
何况黎濯的斗篷也尽数被雨打湿,几乎是贴在背上的,看起来已经赶了许久的路。
明明他的府邸距离宫门更近,干嘛平白无故的绕远路,不就是想送自己一程吗?
“哦,那确实挺巧的。”
黎濯没接她的话,反是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说到:“今夜我会到宫中寻你。”
听完,梵云雀心惊胆跳,他的胆子是真的大,也不在乎身旁是否有人,思量了几分,她点了点头应下。
不过多时,朱红色的宫门隐约浮现就在眼前。
行至午门前,黎濯和梵烨需得止步,武官走右掖门,文官走左掖门,而梵云雀则是需要前往神武门前,方能入宫。
两人分别勒马驻足,余光目送着她继续前行。
这次梵云雀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挥着手同自己的父亲告别,梵烨也同样抬手回应她。
重新回到芙蓉宫中,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模样,一点儿没变,寝宫中经常有人来打扰,到处都是一尘不染。
碧春和胡月儿纷纷开始忙碌起来,帮梵云雀收拾着从家里带来的东西。
梵云雀还不能歇息,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还得先去永宁宫中给姜懿请安示意。
永宁宫中,姜懿身边的贴身嬷嬷将梵云雀请了进去,今日阴雨天,姜懿没有去禅房中抄经留在了宫内。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姜懿回头,见来人是梵云雀展颜而笑,“快些过来坐!”
姜懿给梵云雀赐座,梵云雀顺应着坐到她的身边,“听说你回家省亲时受了伤,如今可有好些了。”
姜懿关切相问。
梵云雀笑笑,“回娘娘的话,妾身已无大碍,您看我这不是好着的吗?”
说完,怕姜懿不信,梵云雀还站起来走了几圈。
看到她模样与先前无异,姜懿松了口气,也放下心来,先前听说重伤不起,一度陷于昏迷之中,担心的不行。
可奈何自己又抽不出身来,只能借着皇上的名字一批又一批的给梵府送些精贵的补药去,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给她诵经祈福。
好在,终于是度过了这一劫难。
想到之前她在伤中,德高望重的渡善法师游历至元启,被沈轼设宴款待,姜懿曾请来他为梵云雀卜了一卦,看她是否能渡过难关。
姜懿看着许久未人的人,亲热开口:“先前渡善法师来过宫里一趟,我当时请他替你算了一卦,不知你可否想听?”
算卦?看生平八字吗?
梵云雀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历来是不信神鬼传奇这一说法的,倒是姜懿信佛法,卜卦一事本意也是替她着想,便不好得拒绝。
“当然愿意,臣妾洗耳恭听。”
于是,姜懿缓缓开口说道:“我将你的生辰八字给了渡善法师后,他没提起你今后的生平如何,反倒是说你命中有三劫。”
“三劫?”梵云雀也很是好奇,于是继续追问,“是哪三劫?那位渡善法师可有讲明白了?”
劫这种东西,多半是没什么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