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低。
莫忘夏却冷哼一声。
“好日子?!我看是大房的好日子吧,娘,你看看三叔他们,分出去多好,自己当家做主,咱们也有手艺。我和雪儿姐说好了,我可以去学他们的锔瓷手艺,等学成了我就给他们干活,我听雪儿姐说,他们要买庄子,专门做他们那个老岩泥器物,他们要招学徒,我也能学......”
“那不也是给他们干活?!学徒,有多少学徒是签了十年以上的死契,你学会了就要独立门户,哪有这种美事?!夏儿,你大伯不管如何都是正枝儿,德润窑才是莫家正经的窑口。”正说话间,莫失俭推门进来,听到莫忘夏的话,他板着脸不满道。
赵氏看到莫失俭,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上前倒茶水、递手巾。
“正枝儿,正枝儿又如何?!就因为是正枝儿,就应该掌着窑口的账本不让别人看?!咱们堂堂正正干活,难道就不应该有分红?!”
莫忘夏带着火气反问。
“以前也没说起过分红的事,如今得了‘官’字号,提这事不好。”
“好,那咱不占他这便宜,咱们分出去,爹,你看三叔,没有‘官’字号,也活的好好的,咱们也有手艺,等分出去,咱就是给咱自己干活。”
稳了下气息,莫忘夏接着说道,而“分家”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给别人干活可不容易,而且分出去,吃、喝、住哪哪都得花钱......”
莫失俭喝了一口茶水,接过赵氏递上的手巾回道。
“雪儿姐悄悄和我说了,老岩泥器物不难做,他们正缺手艺熟练的老工匠,爹,你和娘不正是,咱们一家子一起去庄子上,就是庄子有点远,在西边山上的庄子里,包吃住还给工钱。阿春还说了,三叔现在没有工夫带徒弟,如果爹去了,正好帮衬着,算咱们什么技术入股,给咱们算分红。”
莫忘夏越说越激动,尤其是说到分红,更是激动的脸色都红润起来。
赵氏被她说的也满眼希冀,只有莫失俭,一脸的不相信。
将擦汗的手巾狠狠的摔在桌上,他没好气问:“左一个阿雪说的,右一个阿春说的,这俩丫头能当三房的家?!”
“雪儿姐说他们家现在做什么决定都是投票,哪边票数多,听哪边的。我说的这些事他们家都差不多决定好的了,只不过正好去找她,她提前和我说了而已......”
莫忘夏急急解释。
“提前和你说?!人家为啥提前告诉你,长点脑子!”
莫失俭呵斥了一句转身就要拉开门离开。
莫忘夏挡住门。
“因为咱们有手艺!阿春说,手艺人理应受到尊重!”
......
莫失俭离开了,莫忘夏拿着刻刀狠狠的在泥胎上戳着孔,大力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什么看顾,现在你们还能给他们干活就已经如此看低我、看低咱们家,娘,等你们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他们还不是随意拿捏我?!爹怎么......怎么就不明白这个理儿?!”
“夏儿,你爹他......你爹他心里也是疼你......怕你没兄弟被欺负......没儿子,怪娘,都怪娘的肚子不争气......”
赵氏抹着眼泪在一边毫无章法的解释。
“现在我就没兄弟,可欺负咱们家就是他们大房!”
“夏儿......”
赵氏不可置信的看向女儿,以往这个时候,女儿都是凑上来轻声安慰,可今天居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还硬邦邦的甩出这么一句话。
“是娘没本事......”
“和你没关系!”
赵氏呜呜呜的低声哭起来,而莫忘夏说完这句话也不再说。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没有儿子,自己没有兄弟,成了爹娘心里不可触碰的伤疤,莫忘夏对爹娘他们的痛苦人生感同身受,可祖父、祖母还有大伯一家对自家那种时时刻刻都是高人一等的轻视,莫忘夏也无法忘记。
可能正如三房莫惊春说的那样,爹娘软弱,没有兄弟,那自己就得立起来,与其依靠别人,不如依靠自己!
自己立起来......
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做!
“娘,阿春要陪着少谦哥去府城入学,我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莫忘夏长出一口气,柔下声音道:“娘,有些事不可强求,你们还有我。”
她拿起手绢子给赵氏细细的擦了眼泪,心里已经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