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因为洛冰河与其他弟子刚入门就打了一架,故而除了宁婴婴会主动亲近他,其他人更多以看笑话的心态耍猴般取闹。
只是吧……宁婴婴虽说武技由沈清秋亲自教导,但她性情活泼好动,耐性和悟性不足,对于剑法的了解仅限于基础的出招。
至于具体点在那些位置,胳膊与剑是否平行,马步要开多大、弓步要蹲多低、肩膀是收还是缩、腰部如何用力、招式与招式之间如何连接……这些关键细节,那就一问三不知了。
偶遇沈清秋的那次,前一天夜里下了点雨。洛冰河半夜被吵醒后睡不着,干脆拎着斧头去后山遛弯。想趁太阳不算热的时候将杂务搞定,剩下的时间好好冥想修炼。
却在后山之间,看见一道白色身影。
其实这件事蛮惊悚的。
天微亮、光线朦胧又模糊。山林间树叶簌簌作响,剑气横扫之间更是仿若冷风刮过,一袭白衣忽而飞起、忽而落下,时不时跳起来从竹林上方来回奔波、偶尔间半蹲于地来几个扫堂腿。
懂行的,这叫‘舞剑’,帅。
不懂的,这叫大半夜闹鬼……还是一身白衣飘飘、脚不沾地、时不时发出凄厉破风声的厉鬼。
再加上沈清秋感受到周围有人后下意识一剑展出,锋锐森寒的利刃指着洛冰河的咽喉,那个感觉……真是一瞬间墓地都想好埋那了。
‘咕嘟——’
洛冰河跌坐在潮湿绵软的泥土上,看着反射着青白光芒的修雅剑,感受到对方身上迫人的威压和刺痛的杀意,本能的咽口唾沫,嘴角拉起要哭不哭的弧度:“师……尊……”
“弟子,弟子不是有意的……”
‘唰——’
沈清秋低下头望向洛冰河,似是思考了一瞬,反手将修雅剑挪开背在右侧,还顺道耍了个剑花。瞥一眼东方即将出现的金乌,脚步于地面轻点,飘然离开。
洛冰河右手捂着几乎要跳出去的心脏,右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努力几次而不得。腿脚发软、咽喉干涩、心神恍惚、形容狼狈。
他以为,他刚才会死。
侥幸捡一条命,洛冰河踉跄的一步三晃走回柴房,彻底躺在床上时,才觉得手脚是那样的冰冷。仿佛从沈清秋将剑尖指向他的那一刻起,血不再流、心不再跳、一切的一切,都不再运作。
金丹大能,恐怖如斯。
修真界第一大派的第二峰之主,综合战斗力能排进前三的存在。
果然不是一般人。
当手脚缓和之后,洛冰河开始反思:如果说,沈清秋每日都会去后山练剑,他若是能学上一二,岂不是要比跟那些弟子早课的强?
只是……沈清秋这次没杀他,不代表下一次还能容许。
或者是,正因为没有人这么做,所以沈清秋才会如此警惕,将他当成敌人。
这件事需要赌。
赌赢了,他能光明正大模仿沈清秋的剑招、或许还能得到沈清秋亲自指点。
赌输了,要么沈清秋直接动手取他性命,要么明帆对他的针对会更上一层楼。
但万事皆有风险不是吗?
这件事,值得试一下。
好在,第二天、第三天、甚至半个月,只要洛冰河站在沈清秋练剑的山林三丈之外,沈清秋并不会出声呵斥他,也没有再如第一次一般指着他的咽喉,杀气四溢。
洛冰河从一开始的观看到后面的试探性模仿,沈清秋都无动于衷。甚至说,别管洛冰河是脚步错乱摔倒还是用剑划伤自己,只要没心情好到割断自己的脖子,沈清秋连投个余光的兴致都没有。
挺好的。
沈清秋视他于无物。
第二次考核很快到来,这次洛冰河终于没有搞出大小墨团错杂,勉强可以认出写的什么字。
试卷交上去后,洛冰河眼看着沈清秋左手捏着薄薄的纸张灵气激荡,骨节分明的右手按在笔杆上几乎泛白。
在周围瞬间降下三度后,沈清秋力道极大的将笔杆放到一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剑指并起后晃了一下,试卷被轻易烧成灰烬。抬起头,右手按着太阳穴,脸色极其难看:“背。”
“哈?”洛冰河一时半会没听懂沈清秋什么意思,只看着桌上被吹干净的灰有些心疼:他辛辛苦苦写了一个时辰、废了三页纸的考卷啊。
明帆轻咳一声,充当解释:“洛师弟,将你方才所写背诵一遍。”
“???”洛冰河眨眨眼,电光火石之间终于弄清楚:沈清秋嫌他字丑。
至于吗!
上次连看都不想看就丢给他,这次直接出手烧成灰!
他才刚学习拿笔握剑,初学者写的不好看不是理所应当吗?
怀揣着‘我初学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的念头,洛冰河理直气壮的望向沈清秋,极其洪亮的将方才所写策论背了一遍。讲完后用发光发亮求表扬的目光看着下颚越发绷紧的青衫人,满怀期待。
沈清秋会怎么夸他呢?
不到两个月,他进步神速!
这边洛冰河骄傲的仿若一只开屏孔雀,沈清秋却是额头的青筋都要压不住。
清静峰以文入道、以权谋立世,洛冰河有小聪明,却无大才。时至今日,听闻门下弟子时不时就要与他发生拳头上的摩擦,好好一个修文的地方,愣是让洛冰河搞成百战峰一样的氛围。
第一次偷窥他练剑就算了,后面居然看上瘾了,每天跑到后山,坐在一侧嘻嘻哈哈看着不说,还时不时鼓个掌,发出惊呼。
咋的,当他卖艺的?莫不是还准备给赏钱不成?
但若是因此将人驱赶出去,又未免落了下乘。沈清秋只能布下隔音阵法,屏蔽对方的声音。
若不是不想打破这么多年来的习惯,他是真不想跟个猴子似的被人围观。
百战峰之上,武艺为唯一目标。清静峰之上,武技乃君子六艺,不要求所有人都会。故而沈清秋除了兴致所起会去指点一二,平日里并不考核。
洛冰河却正好相反。
文修一塌糊涂,迷恋于武修。
当初从柳清歌手中将人夺过来,莫不是真不该?
顶着洛冰河灼热的视线,沈清秋心神转回,眼帘下压:不管该不该,抢都抢了,万没有认输的道理!
“明帆。”
“弟子在。”
“好生管教。”
“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