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实地验收果然不顺，王同之一面对着验收组的人殷勤无比，转头就对检测细节吹毛求疵到上天。

孜甘小学的教学楼红土黑顶，不大的体量愣是被一群人转了三个多小时还没完。

蕾莱尔看着验收组指指点点，偷偷把宋过白拉到一边：“他们这是要连每一块地砖对位准不准都测量一遍？你们国内的竣工验收是这么严格的？”

“想要鸡蛋里面挑骨头，可不得费点心思。”宋过白看向人群中央，梁檐正作为好学宝宝跟在王同之身侧，满脸认真和崇拜，“希望咱们的卧底同志能带来点好消息，至少帮我们争取到主动权。”

眼看着夕阳西下，一帮人也没挑出个子丑寅卯来，一直低调不语的赵崎出了声：“各位专家，时间不早，我想我们的验收工作应该可以收尾了，”

“项目符合设计标准，施工工程符合要求，施工资料完整齐全，我认为，孜甘教学楼完全符合国家验收标准，可以签字验收。”

组里逐渐有人迟疑着点头，宋过白暗自叹气，这行业看资历给人定性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能好点。

“赵工，你这话说得恐怕不妥，”王同之皮笑肉不笑，“你方才说的几项确实没问题，但既然是竣工验收，这楼建设过程中的隐蔽工程我们可是看不到的，宋小兄弟如果监理过程中有所差池，就凭我们在这里一日游，可看不出什么端倪。”

宋过白凝眉。

王同之所言确实不错，随着施工进程不断推进，设计图中的钢筋、管线、墙体等等被不断隐蔽，现场查验当然看不见内部的排布和结构。隐蔽工程存在的问题就像薛定谔的猫，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

赵崎冷冷道：“我只负责代表质监站签字竣工验收范畴内的工作，其他的，有建筑师本人签字担责。”

有人问宋过白：“你们建材、构配件、设备的采购记录和进场试验报告有吗？”

“有的，我这就....”

“就是这个！”王同之突然鼓掌，“你们这楼是砖砌墙体，用的是一种新玩意儿，叫什么...黏土砖是吧？这种东西也没个标准，就是你们自己瞎调出来的配比，强度上到底够不够？能不能承受这个高度？”

宋过白耐着性子：“我们做过材料试验，也有记录留存...”

“嘿，这我可要教育一下你这个年轻人，”王同之双手叉腰趾高气扬，“材料的强度受周围环境的气温、湿度影响是很大的，你们做试验时的气候和现在能完全一样？工作要严谨，不然就会搞事情！”

蕾莱尔上前把宋过白拉到身后，柔声道：“王总，您有什么建议？”

“我提议，在验收组面前重新复刻黏土砖的强度试验，当然，要还原这里会出现的各种气候环境。哦，各位领导不用担心，大家在此期间的食宿还是我王某全包，就是为了孜甘村这些孩子的生命安全，得劳烦大家在这里耐心多待几日，等他们再出一次试验报告。”

“哈哈哈哈，王总大手笔，是个有社会责任感的！”

“过奖了张科，您这亲自下来支持这个教学楼项目，我不也得出份力嘛。”

“可这本来今天就能搞定的事，还得再....”

“哎，孙姐您别担心，这几天试验咱也不用全程盯着，让他们做着就是了，我助理告诉我这块儿附近有不少景点，还能在靛江漂流，您不介意搁这附近转一转玩几天吧？”

·

“艹！好人都让他做了，活儿都是我们的！”教室里，梁檐一拳砸在墙上。

宋过白站在窗口看蕾莱尔送一行人走出教学楼，说道：“我们对他找茬都有心理准备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耽误几天重做试验而已。”

“哎，咱假放一半被叫回来，结果还是应付这种莫名其妙的破事。”

“对了，周作和班长呢？”

“找哪个清静地儿腻歪去了吧。”梁檐恨得牙痒痒，“狗日的周作忽悠我的仇还没报呢！赌上我的姓，我得买一斤酸角逼他当面吃下去不许吐。”

宋过白觉得好笑：“你要是输了....随我姓也不赖。”

教学楼的装修都已经结束，家具还没配齐，梁檐把教室里唯一一套桌椅搬到窗前，微微欠身，邀请他坐下：“后排靠窗，王的故乡。”

书桌是给小学生用的，宋过白坐着有些逼仄，腿被迫蜷缩在窄小的桌面下。前方稍远是黑板和讲台；窗外，红墙黑瓦的孜甘村在夕阳余晖下浓墨重彩，鸦鸣混合袅袅炊烟，祥和静谧。

这里和U大的教室完全不一样，但莫名让人感到怀念。

“学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