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精妙的是御案那方龙尾砚,墨池中游动着用苗疆蛊术炼化的活墨。当批阅到宇文绰的奏章时,墨鱼会突然炸裂成北靖文字;而沈未寻的谏书会让墨色凝成冰蚕形状。皇帝执笔时袖口露出的腕骨,竟与殿前那尊丈余高的青铜獬豸左角裂痕完全吻合。
更鼓响后,掌印太监掀开九龙氍毹的刹那,地面突然浮现出三年前秋决的罪人名录。
皇帝赤舄踏过某个名字时,远在诏狱的对应囚犯便会七窍流血——这个秘密藏在紫宸殿地砖的夔龙纹里,每块金砖都掺着钦天监用罪臣骨灰炼制的琉璃砂。
当他的影子被夕阳拉长投在《河图洛书》屏风上时,那扭曲的轮廓恰与二十年前朱雀门之变的箭阵布局重叠。
冰裂纹梅瓶插着的白梅突然坠下一瓣,正落在摊开的《请赦折》"杨"字上。
太后指尖摩挲着翡翠十八子,碧色佛头映出皇帝眉间阴翳:"哀家记得永徽七年春猎,先帝的玄铁扳指也这般沾过杨花。"
皇帝手中朱砂御笔微顿,笔尖在龙纹砚沿刮出细响。鎏金狻猊香炉腾起的青烟里,沈未寻的奏章与宇文绰的密函正在半空交织,墨迹游走成密文中的"鸠盘"二字——正是数年年前失踪的接生巫医代号。
"母后请看这冰裂纹。"皇帝忽然端起雨过天青盏,釉面开片纹路在烛火中蔓延,竟与杨若薇生辰八字暗合。
太后腕间檀木佛珠忽地断裂,翡翠珠子滚过《宗室玉牒》残页,每颗都映着不同画面:宇文绰鬼面下的疤痕、沈未寻袖中冰蚕蛊、还有夏侯嫣眉眼间的朱砂痣。
更漏声混着雪粒子敲打窗棂,太后拾起滚落脚边的翡翠佛头:"当年穆王府那场火,烧穿了《皇子承嗣录》三页纸。"
她突然用护甲挑开宇文绰密函火漆,融化的紫蜡竟凝成半枚双生狼首印——正是西戎王登基时用的私章。
皇帝腕间赤金镯突然发烫,嵌着的孔雀石映出诡异光斑。
他蘸着朱砂在《请赦折》批注,笔锋忽转如龙蛇:"宇文卿所求的赦免诏,朕允了。"朱砂字迹遇血即燃,灰烬中浮出婴孩襁褓残片,上面针脚与沈氏夫人如出一辙。
五更梆子惊飞檐下寒鸦时,太后正用银剪绞碎白梅:"沈少卿的冰蚕丝,倒是能缝补《玉牒》缺页。"剪尖挑开的梅蕊里掉出金箔碎片,拼成永徽十三年失踪的沈氏夫人画像。
皇帝忽然捏碎翡翠佛头,绿莹莹的粉末在烛火中凝成温孤觞的轮廓,眉眼间流转着沈夫人独有的丹凤纹。
晨光穿透云母屏风时,泼洒的朱砂在青玉案上蜿蜒成血河。
太后将残梅掷入香炉,腾起的青烟里浮出半阙歌谣:
雁回哟雁回,衔枝垒新巢
莫教春风唤不回,金柝声声催
衔得玉门柳,莫沾刀上锈
唤得人间春不归,年年绿新桅
皇帝腕间赤金镯应声而裂,孔雀石里封存的冰蚕蛊突然苏醒,朝着沈夫人画像方向吐出金丝。
"这忠义侯为杨氏女求情,尚可说是为了妻子缘故,但是这沈少卿求情又是为了什么?"
正当二人百思不得其解时,崔贵妃来了。
崔贵妃的鎏金护甲划过《宗室玉牒》时,琉璃屏风上的双头凤突然淌出血泪。
她鬓间九尾凤簪垂落的东珠,正巧滚进太后手边那盏雪蛤羹,珠光里浮出永徽六年被朱砂划去的婚约残页。
"臣妾瞧着夏侯将军腰间的螭纹佩,"崔媖儿指尖抚过皇帝袖口的龙鳞绣纹,"倒与灵儿那枚倒悬的崔氏玉契合得很。"熏笼里突然爆开的苏合香,将这句话烙在《赐婚诏》的云纹底衬上。
碧色涟漪里映着几年前被退回的聘礼清单,此刻却被崔贵妃的胭脂染成喜帖模样。
皇帝手中朱砂笔顿在"夏侯"二字,墨迹遇金箔蜕成北靖文字。博古架上的青铜雁鱼灯突然倾斜,灯油在青砖地漫成北境舆图。
崔媖儿的护甲划过幽州地界,金丝嵌宝的甲套竟与夏侯源剑柄缠着的褪色帛书质地无二。
那帛书碎片此刻正藏在她香囊夹层,浸过孔雀胆的丝线遇热显出血字:"七月既望,宜纳采。"
太后腕间新换的珊瑚串突然。朱红珠子滚过《大靖律》"良贱不婚"条目,在崔贵妃的织金裙摆前拼成合卺杯的形状。
皇帝突然掷笔大笑,笔尖朱砂溅满屏风后的《百战图》,将穆王世子的脸染成崔灵儿甩鞭时的绯色。
檐下惊飞的雪枭爪间抓着半幅残破婚书,正飘落在宇文绰前日呈上的密函漆封。